《〈遲開的玫瑰〉現象》評析(1 / 1)

當前,戲曲確實存在著相對程度的低迷走勢,舞台演出也呈現出種種堪稱尷尬的情狀。然而,陝西省戲曲研究院青年團創作演出的眉戶現代戲《遲開的玫瑰》卻異軍突起,一枝玫瑰出牆,為觀眾營造出一片藝術的綠洲。放眼《遲》劇,演出直逼200場大關。舞台不論設在哪裏,均是座無虛席,滿堂爆彩。工、農、兵、學、領導、專家、機關幹部、商海驕子人人青睞。在西安交通大學的一場演出中,掌聲響起了幾十次之多。同時,連獲中國戲劇節優秀劇目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陝西省新劇目彙演特等獎,直至摘取了中國舞台藝術的最高獎——文華大獎。實現了創作精品獲獎奪魁與多為群眾演出,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統一,被譽為一種“‘遲開的玫瑰’現象”。

探究《遲》劇成功的奧秘,尋覓“‘遲開的玫瑰’現象”的軌跡,我們首先感到的是該劇以樸實而深邃的思想內容唱響了時代精神,回應了人民的心聲,從而激起了觀眾的共鳴。在市場經濟的浪潮將中國社會和文化驟然推向一個巨大變革和曆史性轉型的非常時期,社會生活自然而然地會迸放出新異的風貌,人們的價值觀念也難免豁透出不同的色彩。文藝作品當然可以去表現這樣的風貌那樣的價值觀,而選擇最能展示時代內在風貌,最具人生價值的價值觀、去編織吟唱改革開放年代情關百姓的動人故事,無疑會有更加積極的意義,並贏得觀眾更多的厚愛與回報。《遲》劇正是由這一視點切入,全劇回蕩著時代浪花與奉獻價值、傳統美德的撞擊統一,奔突著曆史理性和人文精神的雙向交流,努力去觸發主人公身上所蘊含的那種平凡中的光輝、普通中的崇高。這種光輝與崇高萌生和輻射出鮮蹦活跳的藝術張力,進而開拓了觀眾情理共鳴的通道,點亮了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光環,映照出豐贍濃鬱的思想光束,折射出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年的曆史進程。尤其值得評說的是,劇作家以倫勃朗式的強烈色彩描繪的主人公喬雪梅,是一個真實又富有時代精神的藝術形象。說她是真實的,因為她全然源自現實生活當中,係采擷提煉生活真實的藝術結晶。說她富有時代精神,在於她的身上不但凝聚著中華民族傳統道德的精華,同時也充盈著改革開放現代意識的脈動,而且二者達到了和諧統一。在社會熱門話題價值觀的認識評判方麵,《遲》劇的貢獻是不可輕視的。改革開放的潮頭,催動和加快了人文思想的構建與尊重人自身價值的進展,這是社會進步的體現。然而我們也要警惕市場經濟可能帶來的對於人的健康心態的侵擾,提防物欲主義的泛起對人心路渠道的壅塞。《遲》劇著意放大喬雪梅一次次讓出自己人生跑道的足印,揭示出啟人心智的哲理:當今社會追求個人價值與推崇奉獻精神不應該是對立的。社會越是進步,就越是需要多一點奉獻精神。一味強調個人價值不僅會對人本來具有的情懷產生無情的腐蝕,而且發展開來勢必要對社會公益造成負麵影響。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矛盾和問題,固然要靠改革的不斷深化來緩解,同時也要發揮積極向上的精神產品的衝擊力去加以遏製和消融。喬雪梅藝術形象的意義與價值,就在於她重重地叩動著觀眾的心扉,引導觀眾在審美中融進對人生價值的思索與拷問。

“‘遲開的玫瑰’現象”能夠形成,離不開該劇在藝術性和觀賞性上做足文章這一重要因素。戲曲的審美是藝術家通過舞台與觀眾進行麵對麵的交流。戲的思想內容,觀眾的情感共鳴,隻有憑借這種交流才得以高揚和傳遞。《遲》劇流淌著清新別致的戲曲韻味,躍動著聲情並茂的風采魅力。大手筆的導演,頗具匠心地組織實施了這一藝術工程,為編劇的意圖、劇本的戲核得到準確的展示和深刻的凸現注入了濃濃的幾筆。導演恰當地運用戲曲的特定語彙,適度調動現代藝術手段,形式出新,舞台流動,淋漓盡致,觀眾怦然。那貫穿全劇鏈條的“生日歌”、“讀信歌”、“電話歌”、“祝福歌”,或情意飛蕩,或情感擊撞,或情愫纏綿,或情深誼長。它們相互溝通,連綴輝映,極大地烘托和渲染了人物的感情世界與舞台上下的風雲氛圍。戲的結尾,借用了蠟燭這個外部載體,巧妙點題。紅燭燃遍,玫瑰愈豔,美不勝收,活脫出對主人公的禮讚。這種美托起了人的真正價值,是平凡的美、樸素的美,也是內在的美、真切的美,更是為觀眾認同的美。深刻的寓意,卻寄托於淺顯的表達,將戲曲藝術的妙處揮灑得出神入化。當然,作為表演藝術,《遲》劇的思想內容、藝術追求還需要演員的表演及音樂、舞美的配合來完成。《遲》劇薈萃了一群精英,藝術陣容整齊強大,演員表演細膩自然,戲中音樂、舞美、燈光、伴唱也都各顯神通,詩情畫意簇擁舞台,同演員的表演相輔相成,熔鑄一體。整個藝術鏈條有序滾動,合成了這台大戲,噴放出醉人的藝術效果,實現了戲曲麵對新觀眾在觀賞性探求上的大突破。

“‘遲開的玫瑰’現象”出現了,我們為之歡呼。但通過對這一現象的評析我們更多想到的是,如何推出更多更好的戲曲作品問世。因為,時代在呼喚,人間要好戲。

200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