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震撼靈魂,蕩滌心靈,令人思考的話劇。
幕啟,多媒體投影以強烈的寫真展示,將一張張報道何亮見義勇為英雄事跡的報紙鋪滿了整個舞台的幕簾。而紗幕後麵僅僅是放置兩張能轉動病床的簡約病房。《又一個黎明》的故事就在這種強烈與簡約的衝撞中展開了。
主人公何亮平平靜靜地出場,然而不過幾分鍾,他便漸漸覺察到同病房的病人癱瘓十八年而輕生未遂的關雲年,當初造成終身殘疾的原因竟是自己兒時一次惡作劇的結果。觀眾與頭頂光環的英雄何亮一樣,麵對這突然的際遇,不能不同步經曆著心靈的震顫與情感的波瀾,也不能不時時作出自己的判斷和選擇。
乍看起來,《又一個黎明》的劇情並不複雜,甚至是由一連串的巧遇扭結而成的一個簡單故事,無非是“以小見大”而已。但是,這個簡單的故事卻重在對人物心靈的深入揭示與創造性表現。黑格爾說得好:“隻有通過心靈並且由心靈的創造活動產生出來,藝術作品才成其為藝術作品。”(《美學》第1卷)這樣,劇情借助主人公何亮從一種人本能的怯懦逃避到希冀通過物質補償來尋求心底的安寧,從艱難地麵對“撲通”一聲跳下水便改變了一生命運的關雲年,再到真正而坦誠地勇敢擁抱自己和他人的整個人生,完成了對人物靈魂的拷問和心靈的自省。從而牽動觀眾與何亮在共同經曆了一場挑戰自我的搏鬥之後,完成了一次精神突圍。這個突圍的走向,彰顯著人的道德的完善和人格的提升。在認知的層麵上,該劇精神建構與道德建設的立意表達和主題開掘,都堪稱當下社會轉型期的中國所麵臨的不可或缺的重大課題,其現實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說到“以小見大”,我以為,其之“小”,當指的是舞台上表現的是普通人物,小事件、小場景,而並不能說這部戲是小題材。恰恰相反,這部戲深邃的思想、高遠的主題,才是其內蘊之“大”。當然,就藝術創作的本質而言,嚴格意義上講,創作題材本無大小之別。藝術作品成功與否,主要是視其能否通達人的精神層麵,詮釋人的本質意義和生命價值而定。倘一定要說題材大小,我想,《又一個黎明》該屬於大題材的範疇。這是因為該劇編導沒有就事論事地去煽情、演繹何亮孩提時造成關雲年一家人的悲歡離合的故事,而是將何亮和他的故事裏所有的人物都設置在那間象征著深層心理和精神空間的病房。隨著劇情的層層深入,抽絲剝繭般地活脫出人物的行動與衝突,進而挖掘其行為的心理動因、審視其人生的價值取向,在人物心靈的蕩滌之中實現著靈魂的反思。觀眾能與劇中人物同步地在小人物與大時代、小事件與大社會、小場景與大環境的張力之中實現心靈的淨化與精神的升華。毋庸置疑,《又一個黎明》表達的思想與情感、價值與意義非同小可,觀眾在劇場這個特定的審美場合欣賞到的精神之美、藝術之美亦同樣不可小覷。
處於經濟轉型時期的中國,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新世紀的太陽照耀著和平崛起的中國,受到了全世界的關注。億萬人民無不深切感到我們的日子富了,生活好了。但是,當經濟利益成為社會總驅動力的時候,也總有為數不少的人心中疑惑,眼中迷茫,難免會產生精神上的困頓與道德上的失落。透視這種人的精神與道德品格的沉淪與失落,我們不能問責人類的文明,也不能問責時代的進步。挽救人類隻有靠人類自己。“從我做起”這句平常的話語多麼不平常啊!人隻有經曆精神的煉獄,才能實現靈魂的救贖。最終臻至道德升騰的境界。“如果一件藝術作品,隻是為描寫生活而描寫生活,沒有任何植根於占優勢的時代精神中的強烈的主觀動機,如果它不是痛苦的哀號或高度熱情的頌讚,如果它不是問題或問題的答案,它對於我們的時代就是死的”(別林斯基語)。從這個意義上說,《又一個黎明》講述的十八年前到今天的故事,在舞台呈現出的群體的精神突圍,迸放著藝術的活力,唱響著時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