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陝西戲劇創作的新收獲——陝西省第三屆藝術節新創劇目巡禮(2 / 3)

陝西省戲曲研究院秦腔團創作演出的新編秦腔曆史劇《鳳鳴岐山》,以西周王朝崛起的前夜為大背景,以姬昌、薑尚二人的命運糾葛展開劇情。共同的伐紂除暴誌向,將他們扭結在一起。全劇緊扣這一主線展開了商亡周興時代錯綜複雜的社會矛盾,折射出一場德治和暴政的殊死較量。值得肯定的是,流傳的曆史故事和傳統的戲劇人物在今天的藝術家筆下,出現了具有文化學意義上的重新整合。劇作家們不滿足於對曆史的複述和再現故事情節的圓滿這樣一種表麵化的戲劇手法,而是著意將故事、人物置於曆史、文化的參照係中,去揭示事件發展的曆史必然。同時,努力從人類文化學的高度駕馭和把握題材,力求起到梳理彼時時代風雲,弘揚優秀傳統文化,讓觀眾在對曆史的文化感悟中認識中華民族的成長曆程,在對曆史人物、曆史事件的審美評判中,品味曆史進程中那些曾經代表先進文化,對曆史發展有著巨大促進作用的曆史情愫。劇中以表現文王施仁政而德播宇內,引來鳳鳴岐山,薑子牙西來欲佐大業,作為故事發展、矛盾衝突的起因,實則重在揭示西周王朝崛起的曆史必然性。渲染了作為儒學思想形成的社會文化基礎——西周仁政(周禮)的曆史背景。顯然,這就跳出了以往傳統戲中“文王訪賢”那樣單一的窠臼,展示出某種文化學意義上的深刻內涵。《鳳鳴岐山》填補了反映西周時代新編曆史劇創作的長期空白,鹹陽市人民劇團創作演出的新編秦腔曆史劇《鄭國渠》則實現了曆史劇創作中古代科學家形象的成功展現。在漫長的中國曆史上,重道輕器儼然是一脈相承的圭臬。舞台藝術鮮見古代科技工程人士的影子。《鄭》劇以現代意識映照曆史,用濃墨重彩去描繪古代科學家,在符合曆史材料記載的基礎上,發揮藝術創造的作用,塑造了一個“這一個”水工鄭國的形象。全劇在秦韓兩國相爭的背景下,著力展現鄭國義無反顧地投身治水工程,全身心為民造福的心路曆程和知識分子的人格力量。劇作家把關注的焦點始終對準了人的精神層麵,以人物性格作為結構事件發展的主幹,重在開掘人性、人情內在的東西。道德評判與曆史觀念當然是曆史劇創作主體的思想前提,但深入曆史本質與人物內心的深層,展現複雜、深刻而真實完整的人性、人格,更應當成為曆史劇創作普遍的藝術追求。《鄭》劇正是在這一點上率先邁出了篳路藍縷的一步。不僅使該劇超越了全然潑墨於統治集團之間那種爾虞我詐的老套寫法,體現出強烈的民本思想和現代意識,而且為我省戲劇創作在這方麵多年探索所尋求的突破開了先河。離開了周秦的古戰場,來到初唐的貞觀盛世,聆聽一曲由省京劇團新創作演出、旨在頌揚法治的正氣歌——《清風驛》,人們似乎又得到了另一種藝術享受。該劇情節集中、清晰:唐太宗新任命的禦史中丞宋廉,來到清風驛地界明察暗訪,與橫行鄉裏、貪贓枉法、欺壓百姓的權巨王貴展開了一係列矛盾衝突。由於王貴的“準皇親”身份,使得衝突更加激烈和撲朔迷離。宋廉大義凜然,以律為據,排除幹擾,毅然決然懲處了王貴。劇作講述的是一個反腐倡廉的故事,卻較為深刻地揭示了封建君王專製時期人性人情同國家社稷長治久安的矛盾,表現了封建朝代有識之士以法治國與強權試圖橫空出世壓在法律之上的較量。在張揚以法治國、懲治腐敗主題的同時,讚美了中華民族優秀知識分子那種剛直不阿、威武不屈的高風亮節。在今天,仍然散發著積極的現實意義。新的曆史時期賦予了劇作家以更深刻地把握生活的能力,使他們能夠在更高的層次上尋求曆史真實與現實意義的統一。幾百年來舞台上流傳不絕的王寶釧的故事,得到了古往今來觀眾的喜愛。但是每一時代的劇作家在處理這一題材時都不能不帶有當時的時代色彩。令人耳目一新的是,省第三屆藝術節上我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王寶釧。該劇力圖摒棄流傳本中的糟粕,保留精華所在,並試圖站在時代的高度,賦予女主人公以新的內涵和品格,從而贏得當代青年觀眾更多的理解和喜愛。這樣,新世紀的舞台上樹起了一位具有獨立人格的女性形象,不乏創新的意義。藝術家在傳統場次的框架之內,傾盡全力重新詮釋和打造王寶釧的藝術形象。在尊重、繼承傳統的基礎上,突出了王寶釧敢於衝破世俗,追求婚姻自主,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主動行為,在更精美、更好看方麵做足了文章。戲劇家劉厚生說過,改編是豐富戲曲新劇目的一個好辦法。把傳統劇目作為一個題材來看,它和曆史題材一樣,可以用當代意識來關照和處理。其中經過反複錘煉的,特別是用新的藝術構思和新的藝術手段重新處理的劇目都能給人以新鮮感。尤其是那種古典美和現代美相融合的韻味,足以給人以醉心的藝術享受。由此生發開來,我們有理由說,《王寶釧》開創了先河。

透視以上幾部曆史劇作,我們感到相對於本屆藝術節現代戲的豐碩成果,它們的藝術成果可能略微顯得薄弱一些。盡管如此,曆史劇創作總的還是呈現出題材廣泛、多方出新的良好勢頭。其創作視野的空前開闊和表現題材的豐富多樣,是我省曆史劇創作上從未出現過的。劇作者對曆史生活富有獨到見解,並能夠運用現代意識去加以觀照,也是我們創作觀念的一大進步。而銳意創新,講究文學品位,追求文化底蘊,則是這幾部曆史劇的共同特點。這一切,都為我們創作催生更加優秀的作品提供了不可低估的經驗。

二度創作異彩紛呈一部堪稱優秀的劇目,必須是從內容到形式都是一流的。鮮活的思想內容,需要通過多彩的藝術形式才能充分展示出來。劇本的一度創作完成之後,二度創作上還要注重創造更適宜表演的特定環境,最大限度地拓寬表演的時空,最大程度地豐富舞台的層次。我省過去舞台上的二度創作一直是薄弱環節,有的方麵甚至已經成為製約藝術創作進步的瓶頸。然而此次藝術節的多家藝術表演團體,在上級主管部門的重視和支持下,競相打破保守思維,勇於借鑒姐妹藝術,使我省戲劇藝術的二度創作走出了長期低迷的困境,與劇本一度創作呈現出兩翼齊飛的喜人態勢。

話劇《又一個黎明》二度創作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特邀空政話劇團導演王向明充分擴展和調動舞台時空,在“三一律”戲劇格局中,遵循人物心理的發展軌跡,采用表現主義的手法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如舞台上電梯門的開合、窗簾的飄動、陽台的設置、衛生間的大鏡子、前台伸出的模擬“審判台”,以及音樂、音響、燈光的運用等舞台語彙,隨著劇情的推進由寫實走向寫意。獨具匠心的舞美設計,簡潔中孕育深厚,一間病房幾堵牆,可四麵透亮八方來風,將社會萬象、人生百態聚焦在舞台上,牽動觀眾的思緒與劇情同步漲落,迸放出現實主義創作的巨大感染力。眉戶劇《穀雨》一改以往戲曲舞台美術程式中的簡單粗放和大平台擠占表演區的做法,注重舞台形式因素對劇作主題和內容的升華和輔助作用。優美而充滿詩情畫意的舞台美術,具有超出畫麵本身的深層含義。舞台正中以蒼翠欲滴的高聳山崖和淙淙流淌的山泉,象征著愛情與人本體中的生命活力。舞台口左置的灰色土坑,暗示著穀雨同火生20年毫無夫妻生活可言的尷尬婚姻。舞台口右置的黑色洞框式門楣和鮮紅得刺眼的“文明家庭”牌匾,則寓意著虛假政績的製造者為這個家庭特製的虛假幸福。這些場景在不同光色的掃射下層次分明,遞進式地烘托了劇本主題中呼喚關愛人的尊嚴、人情的真誠的那種生命意識。加之,音樂注意壓抑與亢奮、婉約與激情、抒展與萎靡、進取與頹廢諸種旋律的交錯運用,配以管弦樂隊大氣渾厚的演奏,把人物在不同情境下的不同心態,不同心路中潛意識的生命渴望,釋放得酣暢淋漓。促使舞台的整體演出效果更臻濃烈,顯示出西安市戲劇創作的綜合水平達到了一種空前的高度。眉戶戲《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舞台大幕一拉開,觀眾就被“震”住了。燈光舞美情景交融,優美迷人。尤其是燈光的運用,營造了良好獨到的戲劇氛圍,卓有成效地拓展和延伸了人物心理活動的空間,為揭示主人公的心靈和感情波瀾注入了濃濃的一筆。當然,舞台展示形式的變革如果與哲學支撐脫節,所引起的恐怕隻是誤讀、錯位。過去我們也出現過這樣的教訓。《千》劇的舞台變革緊緊服務於劇作的詩意和哲理,很好地服務於劇情的推進和人物心靈軌跡的刻畫,為表現和塑造性格比較複雜的人物形象發揮了重要功能。黑格爾說:“戲劇中的主角大半比史詩中的主角較為簡單。要顯示更大的明確性,就需要有某種特殊的情致。作為基本的突出性格特征,來引起某種確定的目的、決定的動作。”《千》劇的二度創作正是在營造“某種特殊的情致”方麵,做得十分到位,為表演創造了廣闊的舞台空間,表現了渭南市的戲曲舞台藝術向現代戲曲審美突進的新水平。如果觀眾欣賞到的《千》劇舞台仿佛一幕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迷人盛景,那麼,《月亮光光》的舞台則猶如一首清新舒緩的動人山歌,叩動著觀眾的心弦。大寫意的天幕透出遠山的蔥蘢,疊翠的山巒簇擁著高大的鬆柏。修竹棵棵,遮掩奇峰。一輪明月,揭示主題。簡約含蓄、委婉別致,既是陝南山鄉的實寫,又是整出戲詩意風格的虛擬,在燈光變幻的對照中,具有濃厚的象征意味。小小平台,月亮光光,象征著主人公活動的天地雖然狹小,演繹的卻是與大千世界息息相通的人生舞台,豁透出主人公在劇中的地位。在音樂設計上,作曲家以商洛花鼓戲特有的旋律特征,整體地傳遞出流暢熱烈、醇厚雋永、情趣盎然的商山文化品格。抒情優美的曲調、富有濃鬱生活氣息的唱段、演員載歌載舞的動感表演,在導演徐小強的指揮棒下顯得是那麼和諧。觀眾情不自禁在濃濃的文化韻味中感受到主人公的人生際遇,從中體味到劇中奔湧不息的人格精神。誠如觀眾所說:“看《月亮光光》,是在聽一曲抒情優美、質樸清新的歌,歌唱出了女主人公心靈的美與崇高。”藝術節多台大戲中的二度創作,各具特色,難以一一列舉。像兒童劇《玫瑰園》,融戲劇、音樂、歌舞於一體,形象設計奇特富有吸引力,舞蹈多彩鮮亮,燈光、舞美、服飾更有意境、更優美、更精致。高水平的綜合舞台呈現,使劇作有了很強的觀賞性。而觀賞性自然會受到小朋友的青睞,深刻主題便也有了輕鬆的載體。京劇《清風驛》導演手法新穎別致,演員配搭得當,唱腔音樂順暢悅耳,寫意性舞美設計大方簡約、意境深通,較好地營造出一個個戲劇情境。從某種意義上整台演出一掃傳統京劇舞台沿襲的陳風陋習,大飽京劇戲迷的眼福耳福。二度創作較好地完成了京劇創新,適應現代觀眾審美需求的使命。眉戶《好年好月》無疑是劇本、音樂、舞美、表導演綜合美的產物。該劇音樂與人物內心緊密合拍,同劇情絲絲相扣,苦澀的女兒歌與豪放的信天遊交相輝映,抒發著人物內心世界複雜的情感,動人心弦、催人淚下。舞美寫實寫意結合,多意傳神,渾厚大氣,為人物置身沉重的生活交響曲裏保持一種豁達的生活態度,提供了好年好月的環境氛圍。另外,如秦腔《鳳鳴岐山》、《王寶釧》、《鄭國渠》、《郭秀明》、人偶劇《白雪公主》、漢劇《枇杷村裏鎮長哥》、話劇《命斷贛江》、漢調桄桄《千金買笑》等劇,在二度創作上也無不各顯其能,競創高招,不同程度地把戲推向了新的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