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曆史原因,戲曲演員一般說來文化程度高的不是很多。而能夠達到自編、自演乃至自己著書的則尤為鮮見了。孫存蝶,一位醜角演員,自個兒對演戲存獨到體味,有特色表演,無論是本戲、折子戲、小品、曲藝都能自編自演,甚至每每臨場有絕妙發揮,這已經叫人刮目相看了。而最近他竟然又舞文弄墨,弄出了一本洋洋數十萬言的長篇自傳體小說《戲魔》,就更不能不令人翹大拇指了。於是,當存蝶找到我,希望我能為《戲魔》寫個序言的時候,便很樂意地應承了下來。
存蝶自1977年步入戲曲行當以來,彈指間21個春秋逝過。在那近八千個日日夜夜裏,他一刻也沒有放鬆過對藝術的追求和登攀。作為醜角演員,他具有較好的先天條件。那張極富表情的臉,與各路醜角擁抱在一起,無不相得益彰。大多數醜角演員,往往是道白見功,表演贏人,相形之下,唱則不是長項。可存蝶在道白、表演、唱腔三個方麵卻是全能冠軍。他的嗓音條件好,不僅音域寬,洪亮而甜潤,而且控聲能力特別強,可以惟妙惟肖地同時演唱生、旦、淨、醜各個行當,從容地串唱京劇、黃梅戲、現代流行歌曲。當然。僅僅有較好的先天條件,隻能說是有了事業成功的一種因素。缺乏悟性,沒有勤奮,至多是曇花一現的人物。說起悟性,存蝶值得另辟一章。誠若他在《戲魔》中自己所講的“我覺得我是頂著‘魔’在生活,頂著‘魔’在演戲。否則我的生活和我的藝術都無法得到完美準確的詮釋。”我無法借助簡潔的語言說清“魔”這個字的概念和內涵。然而,一句最樸素的“XX著了魔”之話語卻揭示了“魔”的真諦。存蝶在這裏講的“魔”,我理解,離開了悟性——那種很高的悟性,是難以與之對話、與之交融的。看存蝶演出,觀眾最大的感受便是心中升騰起的一句這演員的悟性端的了得。不然,同是演《拾黃金》,他拾的為何就頗不一般;一樣“頂燈”,他頂的就更具風姿。說到勤奮,存蝶算是真正體味到了“天道酬勤”的底蘊。為了演好“頂燈”,演出特點,演出新意,創出絕活,他朝發夕不收地苦練了整整兩年。兩年呐,試想:一個業已過了30歲的成年人,沒明沒黑地跪蜷在練功氈上,頭頂手擎燈台,練呀,再練呀,兩年來的汗水彙集起來,說一句汗流成河,恐怕不完全是誇張。勤奮孕育成果,汗水中飄起了“頂燈”。存蝶的這種以全副頭皮(包括前臉部位)之規則或不規則運動,帶動燈座環繞頭部運動的“頭皮功”,超越了以頭部顫動移動燈座的傳統技法,創造了醜角演員“頂功”新的絕活。自此,凡存蝶演頂燈,不論是在中央電視台的熒屏、香港的大舞台上,還是在鄉間民眾的土戲台前,總有無數的觀眾被傾倒。
先天條件——悟性——勤奮,構建起存蝶那絢麗多彩的藝術世界。自從他調進陝西省戲曲研究院青年實驗團從藝後,則更是如魚得水、錦上添花。國家級藝術團體的嚴謹藝術風格、濃鬱的藝術氛圍,優越的學習條件,良好的外部環境,不啻是為存蝶營造起了更為有利的大背景。應當說,環顧存蝶的主要藝術成就,大多是在這片藝術的沃土上生長的。他那遐邇著稱的名聲,也正是從這個西北最高戲曲學府飛揚出去的。如今的孫存蝶成了大名人。各級電視台、各種大型晚會、各種重要演出、各種公益活動,無不活躍著他的身影。如今的孫存蝶,藝術上站住了。從人物性格出發,神形兼備地表演、“歪不失正”、“醜而不俗”、“醜中見美”的品位、“雜中突一”、“兼收並蓄”、“融化創新”的展示,漸漸形成了他那富於創造力、流淌著感染力、噴放著喜劇效果的表演風格。
存蝶的人生、存蝶的藝術可以訴說的話題很多很多……《戲魔》為讀者敞開的是一個窗口。閱讀《戲魔》,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自幼摯愛藝術的普通農村孩子所經曆的一段人生;可以窺探到一個由醜角、笑星到藝術家所走過的彎彎奮鬥之路。有理由說,這本書除去豁透出孫存蝶的自傳性價值外,還飄逸著一定的啟迪意義和借鑒作用。因為,今天的時代需要更多的戲曲藝術家,藝術在呼喚那種仿佛是著了魔似的獻身精神。《戲魔》雖然寫的隻是一個孫存蝶的故事,而許許多多的張存蝶、李存蝶們足以從書中汲取到豐潤自己的生活藝術養料。其中最值得他們領略、咀嚼的無疑當屬藝術大道的那個悟字,甚或說叫做“魔”的那個字。
悟藝術大道,創戲曲輝煌。處於社會轉型期的戲曲藝術的發展繁榮需要更多的“戲魔”,也需要廣大觀眾、社會各界對“戲魔”的更多理解和支持。
是為序。
199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