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石家莊舉行的第十三屆中國戲劇梅花獎頒獎活動,刻意推出了一台戲曲文藝晚會。這台晚會固然是整個頒獎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然而其更重要的意義在於通過這種演出可以從一個方麵檢測戲曲在當今觀眾心目中的地位狀況,探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繁榮戲曲的路子該怎麼走才更現實。這台晚會的火暴成功,使我們能夠獲得振興戲曲的寶貴啟迪,進而有針對性地找準戲曲贏得觀眾的路子。
眾所周知,以往內行的觀眾把看戲叫“聽戲”,而“聽戲”則要聽名角的。時至今日,內行的觀眾是減少了,而熱衷“追星”者卻增多了。“角”的稱謂更多被“星”取代。問題是,現在戲曲之星太少了,“星”幾乎成為通俗歌手的專利了。第十三屆梅花獎晚會薈萃了7個節目,係由梅花獎二度獲得者、本屆梅花獎名列前茅者以及往屆梅花得主聯袂演出,堪稱群星燦爛。那麼,觀眾承認不承認,歡迎不歡迎戲曲之星呢?演出劇場樓上樓下座無虛席,這裏邊當然有發票和同行觀摩的成分,然而公開出售的一部分票50元一張搶不到手也是事實。票最後緊張到了連中央新聞單位的記者遲到片刻竟也沒有了座位。劇場演出中觀眾反應十分濃烈,叫好聲、鼓掌聲此伏彼起。毋庸置疑,今天的觀眾同樣是賣戲曲之星賬的。看來,多培養一些戲曲之星,多少也學一學人家悉心包裝“星”的做法,盡快推出技藝出眾知名度高的戲曲之星,實在是振興和繁榮戲曲,贏得觀眾和進軍市場的重要舉措。要說啟迪,這是一。
當代舞台,戲曲除了思想內容外,還為觀眾奉獻什麼,觀眾又喜歡看什麼,這是一個需要認真探討和實踐的大課題。這台晚會的節目大都豁透著兩個特點,一是完美結合,二是絕技紛呈。陝西省戲曲研究院青年團演出的秦腔《西湖遺恨》選場《鬼怨、殺生》,不僅主演李梅唱腔高亢潤亮,舞蹈飄逸動人,吹火神妙無窮,念唱做打俱佳,而且配角李小鋒、趙丹紅各有上乘表現,與李梅綠葉紅花相映互扶,配合默契。同時,音樂、舞美也別出心裁。大弦嘈嘈小弦切切的絲竹伴以或驟烈或凝佇的響樂,將觀眾帶進一種特定的情境。出神入化的舞台造型,光電手段的穿插運用,有力地烘托了戲曲氛圍。正是這種整體藝術的完美結合,傳遞出中國戲曲獨有的多重魅力,傾倒了觀眾,征服了觀眾。僅僅十幾分鍾的戲,叫好與掌聲達十幾次之多。四川省川劇學校演出的川劇高腔《石懷玉驚夢》,男主角不間斷地展示“手搖燭光”、“麵部變色”等絕活,令觀眾在目不暇接中萌生好奇感和神秘感,推動了觀賞興趣的噴發,加之“摔殼子”、“蓮花坐”等一係列高難程式的漂亮表演,更加激起了觀眾的欣賞欲望,使之欲罷不能。審視這種現象,我覺得隨著當代觀眾口味的變化和提高,戲曲藝術要贏得觀眾,需在努力提高整體演出水平,開掘新、奇、神的絕技絕活,適當吸收現代高科技手段上下工夫。幸運的是,泱泱戲曲藝術博大精深,蘊蓄有供我們去開掘的寶藏啊,這是啟迪之二。
戲曲在今天要真正贏得觀眾,還有兩個不可忽視的因素。一是能夠方便地為廣大觀眾演出,二是要改革那些已經難以為當今觀眾所接受的東西。這台節目的開場戲是河北梆子《弄巧成拙》選段“八月秋風桂花香”,演唱者是梅花獎得主彭蕙蘅,唱的是戲中最有特色流傳最廣的唱段。名人名段,唱來蕩氣回腸,令人百聽不厭。盡管台上布景極為簡單,但絲毫沒有影響演唱的成功。而這種化了裝,配有布景(盡管十分簡約)的演出,不論在山間地頭還是舞台廣場,都能表現得有滋有味,淋漓盡致,都能擁有最多的觀眾,進而凝聚成自己的戲迷群。相反一些把“木材公司”搬上舞台的大戲,雖然思想內容和藝術水準都很高,但由於場麵過大,布景過多,除去在都市大舞台可以演出外,無法同更多的觀眾見麵。這樣,從根本上說也就難以獲得最大量的觀眾。另外,應當承認戲曲節奏慢、格式舊是影響青年觀眾進戲園子的原因之一。這台晚會著名花臉演員尚長榮表演的京劇《霸王別姬》,上場一張口就是滿堂好。觀眾對這位藝術家太熟悉了,太崇拜了。然而這出戲仍是傳統演法,一點適應時代適應觀眾的改動也沒有,許多青年觀眾看得心急,等待劇情發展與衝突等得不耐煩,致使戲演到最後整個劇場顯得多少有些涼,這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演出效果。需要指出的是,尚長榮與魏海敏(台灣演員,本屆梅花獎得主)配戲,尚且不能完全避免戲涼的情況,那麼知名度遠不如他們的演員演這類戲,效果自然更令人擔憂了。因此從這個意義說,戲曲傳統中再好的東西,也有必要進行改革。因為觀眾需要改革,觀眾呼喚改革。這是啟迪之三。
啟迪當然還有……
總之,從第十三屆中國戲劇梅花獎頒獎文藝晚會獲得成功的掃描中,我們可以領悟到這麼一層道理:戲曲重新贏得觀眾是可能的,但需要認準路子,要在諸多方麵紮紮實實地做好工作。
199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