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贏得觀眾再議——由孫存蝶醜角藝術專場演出成功引發的思考(1 / 1)

說今日之戲曲仍在低穀中徘徊,是大多數人認同的觀點。80年代中期以來,為使戲曲走出低穀,方方麵麵或由理論上孜孜探索,或從實踐中尋求出路,可形勢並未得到根本改觀。誠然,其間一些舉措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某些劇目也曾引起了觀眾的注意,有的作品甚至釋放出轟動效應。但嚴格考察,這隻能算是一時一地一戲的閃光,並不能稱作整個戲曲天空的晴朗,離戲曲真正意義上的走出低穀尚有很大距離。

最近,陝西省戲曲研究院青年實驗團優秀醜角演員孫存蝶來京舉行了專場演出。演出十分成功,劇場中歡聲笑語此伏彼起,喝彩掌聲不絕於耳。一個唱秦腔(陝西地方戲)的演員,能夠頗受首都觀眾歡迎,這不能不催動人們去思考其中的內蘊。

審視孫存蝶的表演,得到的第一印象是,作為戲曲醜角,他演的是戲。戲曲本體諸要素在他身上,在全場戲裏無不得到體現。這個基本路子無疑是對的。因為觀眾走進劇場,首先是衝著看戲來的。若是純粹聽歌、看雜耍,那會光顧別的地方。孫存蝶表演留給人的第二個印象,是其表演固守戲曲家園,但不封閉、不呆滯,恰當地融進了姊妹藝術的成分,為表演的豐富性、時代感增添了濃濃的一筆。現代觀眾,尤其是青年,渴望戲曲表演有新意。而出新就不能不吸收借鑒其他藝術。孫存蝶表演給人留下的第三個深刻印象,是他實實在在的幾手“絕活”。折子戲《頂燈台》中,他以全副頭皮(包括前臉部位)之規則或不規則運動,帶動燈座環繞頭部運動的“頭皮功”,超越了以頭部顫動移轉燈座的傳統技法,創造了醜角演員“頂功”新的絕活。凡他表演頂燈,不論是在中央電視台的熒屏、香港或北京的大舞台上,還是山野鄉間的土戲台前,總有許多觀眾為之歎服。孫存蝶表演留給人的第四個鮮明印象,則是他的藝術似乎與老百姓擁抱得更加緊密些。戲曲是通俗藝術,其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滿足中國老百姓最廣大階層的觀眾勞作之餘的娛樂和精神享受。孫存蝶的表演,動作幹淨利落,扮相滑稽可笑,語言妙趣而幽默,內容通俗而不媚俗。每次登台,總能激發人們的共鳴,喚起觀眾的笑聲。

梳理孫存蝶的醜角表演藝術,我們可以用繼承傳統而勇於貼近時代,執著於戲曲本體而善於博采眾長,以笑聲觸引觀眾卻不忘摒棄庸俗,用“絕活”樹立形象征服觀眾,同虛假表演絕緣這麼幾句話來概括其特點。這幾句話確實勾勒出孫存蝶的表演之所以能夠贏得觀眾的主要原因。透過孫存蝶贏得觀眾的情境,可不可以說,醜角藝術能發揮特色贏得觀眾,其他戲曲藝術是否也可以憑借自己的特色來爭取觀眾、贏得觀眾呢?答案應當是肯定的。固然,醜角作為一種特殊的行當,自身具備的民間質樸色彩為其貼近民間、接近群眾提供了審美優勢。但從整體上看,醜角藝術具備的上述特點,戲曲藝術的其他行當同樣應當而且完全能夠擁有,甚至運籌的空間會更大。因為這是藝術共性的東西。就說“絕活”吧,不管是哪個戲曲門類,哪個藝術行當,隻要是有出息的藝術家,都會刻意追求。孫存蝶所在的藝術團體中,不論生、旦、淨、醜,主要演員幾乎人人身懷“絕活”。李梅的“吹火”、李小鋒的“扁擔功”、李娟的“靠旗出手”、張蓓的“飛劍入鞘”、王化武的“猴棍”,都是觀眾百看不厭的看家功夫。正是由這樣一批文武兼備的青年表演藝術家組建的藝術隊伍,麵對戲曲演出低迷的大環境,卻能夠紅紅火火,在三秦大地上亮起了一道“賣方市場”的風景線。

戲曲藝術能不能走出低穀,一個很重要的標誌在於能否重新贏得大量觀眾。孫存蝶專場演出的成功,揭示了一個樸素的道理,即隻要路子對頭,肯下工夫,戲曲藝術有能力爭取觀眾,贏得觀眾。現在的關鍵是,大家如何殫精竭慮,求實務實,努力去做。

199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