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演員在表演藝術上應該是講究全麵的。唱、念、做、打都要上乘,方稱得上是優秀的戲曲演員。然而,戲曲主要是通過唱來抒發情感、展示人物的。演唱無疑在整個戲曲表演藝術中占著首要的位置。看馬友仙的戲,留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那聲情並茂,響遏行雲的演唱。戲以唱興,曲以腔傳。她的經典唱段“西湖山水還依舊”(《斷橋》)、“兒要看天下勞苦人民得解放”(《洪湖赤衛隊》)、“爹爹貪財將我賣”(《十五貫》)、“辭父從軍奔征程”(《花木蘭》)等,眾人學唱,流傳甚廣,在秦腔藝苑亮起了一道絢麗的風景線。我想,這恐怕正是她能成為廣大觀眾所摯愛的藝術家的主要原因。
欣賞馬友仙的演唱,領略其風格情韻,可以說,她演唱的藝術特色是既豐贍又渾厚的,需要進行專門的研究。幾句話,一篇短文難以講述清楚、詮釋全麵。這裏,我謹借助粗疏的勾勒,力求概括出她演唱特色的大致輪廓。
經常觀看友仙的演出,反複品味她的唱腔,我覺得,其演唱的一大特色當是全神投入、極富激情。她曾說過,“唱戲就是唱情”。斯言誠哉!聽友仙的唱,確有一種陶冶人的性情、愉悅人的心緒、滌蕩人的靈魂的感受。而這種感受離開了情愫的巨大穿透力是難以想像的。凡唱,她總是以情帶聲,以聲唱情。尤為難能可貴的是,她蘊蓄的這種演唱激情不是遊離於戲曲本體、人物塑造之外的純粹唱法優勢,而是始終把握從劇情、從人物出發,善於在特定環境的情景交融之中,唱出人物性格,唱出人物的喜、怒、哀、樂、萬種風情。從而達到以情動人,以腔達意,足以勾魂攝魄的藝術效果。觀眾聽她演唱,無不心潮奔湧,為之動容。
友仙演唱的另一大特色是,她特別講究演唱技巧,銳意追求科學發聲,注重在繼承秦腔傳統精華的基礎上著力創新。她有意識地將一些歌唱技巧恰當地融進秦腔的演唱之中,在發聲、吐字、行腔、收聲歸韻諸方麵尋求最佳釋放點,進而在整個演唱鏈條的藝術滾動中形成自己的風格和流派。友仙具有音色脆亮、高亢飽滿的先天嗓子奇好條件,可她並不以為滿足、固步自封。恰恰相反,她以這種優勢條件為起點,勤奮學習,虛心借鑒姊妹藝術的發聲優點,孜孜不倦地在用秦腔的聲腔美、韻味美刻畫人物、塑造角色方麵狠下工夫。最終在演唱技巧上實現了新突破,攀登上了一個了不起的高度。聲飛高區,裂帛穿石,響遏行雲;音旋低域,珠落玉盤,鶯啼婉轉。真正進入了自由王國。整個演唱達到了馳騁自如、遊刃有餘的境界。
友仙演唱還有一大特色是,她不是孤單地高擎一枝獨秀的唱腔旗幟,而是以唱腔為中心,把表演、韻白糅合一體,相輔相成,活脫出一種藝術整體美。配合唱腔,她的韻白發音位置準確,音純腔正,吐字清晰,節奏分明。抑、揚、頓、挫、疾、緩、輕、重,過渡流暢,把握適度。同時,她的念白與唱腔一樣,全然用情一以貫之,簡直和唱腔的聲情並茂有異曲同工之妙。在表演上,友仙深得以動掩靜、以柔寓剛之三昧,在演唱的兩個環節(表演與唱腔)上捕捉到了相得益彰的契合點,唱的酬暢,演的淋漓。在大段唱腔的震撼波中,伴以眼神、身段、手勢、造型,來烘托唱腔、豁透情感。她注重程式,而不拘泥程式。無論是表現曆史人物還是現代角色,她都能從程式出發,借助戲曲表演的總體感應運籌,迸放出新的創造。為完成人物形象的塑造,為唱腔魅力的盡情傾瀉,注入了新的藝術活力。
馬友仙以自己的演唱藝術征服了觀眾,贏得了榮譽。同時也為秦腔藝術的發展繁榮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她領銜主演的秦腔劇目,大多被音像部門錄製,發行全國以致海外。她的演唱風格甚至被尊為“馬派”。她那膾炙人口的精華唱段,通過各種媒體,飛揚在華夏大地,活躍在諸種藝術場所。一批又一批新老觀眾,因對她的唱段愛之深、愛之切而情鍾秦腔,成為新時代的新戲迷。
這是藝術的力量。
這是秦腔藝術的力量。
這是馬友仙演唱藝術的力量。
199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