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摟進懷抱,親吻她,可她隻是被動地由他親。她的身體沒有依偎著他,胳膊沒有摟住他,嘴唇也失去了平時那種如膠似漆的活力。
他把她送出大門時,心想,她生他的氣啦。但這是為什麼呢?無欄牲畜管理員把莫琳亞的牛牽走可真不是時候。可這隻是個飛來橫禍而已。能怪誰呢?他不知道當時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好想。接著,他又想到,自己的確有點該受責備的東西,因為他拒絕了鐵路郵政局的工作。而且她還不喜歡那篇《維基—維基》。
他在台階上麵轉過身,見遞送下午郵件的郵差來了。馬丁接過一捆長長的信封,那種不斷攪擾他的火辣辣的期待又襲上心頭。有一個信封並不長。隻見那信封又短又薄,上麵印著《紐約眺望》的通訊地址。他撕開信封之前停頓了一下。這不是接受稿件的通知,因為他沒有給這家刊物投過稿。他的心激動得險些停止跳動,也許他們是約他寫一篇文章的吧。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認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是一封由執行編輯簽名的簡短公文,信上僅僅通知他說,他們收到一封匿名信,並把那封信附上,同時還要他放心,《眺望》編輯部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對不會理睬匿名信的。
馬丁發現附信是用潦草的印刷體寫的。信中使用雜亂粗俗的文字,一口咬定說,向雜誌投短篇小說的“所謂馬丁·伊德”其實並不是個作家,而是一個從舊雜誌上抄襲故事的騙子,僅僅把它們重新打印一遍,掛上自己的名字投出去。信封上蓋著聖萊安德羅的郵戳。馬丁一看就知道這是誰幹的。通篇都是西傑勃特蒙的語法、西傑勃特蒙的慣用語,以及西傑勃特蒙的怪念頭和思路。馬丁從每一行看到的不是意大利式的優美手法,而是他姐夫——那個食品商粗壯的拳頭。
可這是為什麼呢?他想不出答案來。他在哪方麵開罪過帕勒坦·西傑勃特蒙?這事真是太荒誕無理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釋。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中,東部好些雜誌的編輯轉給馬丁十幾封內容相同的信。馬丁心想,這些編輯的態度可真不錯。他跟他們根本不認識,但是有幾個竟然對他表示同情。他們顯然痛恨這種匿名手段。他看出,惡意中傷他的企圖失敗了。事實上,隻能產生好影響,因為這一來許多編輯都注意到他的名字了。或許有一天,看到他投去的稿件時,他們說不定會想起他——這就是他們收到過的一封匿名信上提到的那個家夥。誰敢說這不會讓他們作出判斷時對他產生有利的影響呢?
就在這個時期,馬丁的身價在莫琳亞的眼中一落千丈了。一天早上,他發現她在廚房裏痛苦地呻吟著,虛弱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直往下淌。她試圖把麵前一大堆衣服熨好。他立刻斷定她得了流行性感冒,讓她喝了些熱威士忌(那是勃利斯德帶來的瓶子裏剩下的),吩咐她上床去睡覺。可是莫琳亞不聽他的話,堅持說,這些衣服必須熨好,當晚就送出去,否則的話,明天就沒有東西填那七個娃娃的肚子了。
莫琳亞感到大吃一驚(這事成了她後來喜歡逢人便講的話題),她看到馬丁·伊德一把抓起火爐上的熨鬥,另一隻手把一件華麗的女式襯衫拋在熨衣板上。那是凱特·弗拉納根星期天穿的最好襯衫,在莫琳亞服務的圈子裏,沒有哪個人比她要求更苛刻、穿著更挑剔了。另外,弗拉納根小姐特別吩咐過,剛才說過的那件襯衫一定要在當晚送回去。人們都知道,她正跟鐵匠約翰·柯林斯相好,莫琳亞還私下得知,弗拉納根小姐第二天要跟柯林斯先生一起去金門公園。莫琳亞想把那件襯衫搶下來,可是沒用。馬丁把她扶著踉踉蹌蹌走到一把椅子邊,她坐在那裏睜圓雙眼盯著看他幹。她發現他隻花了她自己所需時間的四分之一,就把襯衫安全熨好了,並且熨得跟她幹得一樣好,馬丁正是想讓她承認的。
“我還可以熨得更快些,”他解釋說,“隻要你的熨鬥再熱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