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沒有存心要騙你,再說了,這年月通過會畫畫追女孩子也有點可笑,說我會畫畫還不如說我對經濟學有研究呢。不過,我的畫確實得到了一些畫家的認可。”
“你畫什麼畫?”我做出不屑狀,“國畫,山水花鳥,我最喜歡畫的是曠野,我喜歡秋天的枯索。”
“這麼說你很有野心了?”我呷一口茶。
“別開玩笑,”他不自然地笑,“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到我的畫室看看,順便提點意見。”
我覺得不妨到劉一德的畫室看看。我並不是被劉一德的話打動,而是要看看我的初吻究竟獻給了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可能是最好的事後補償措施,因為我打罵劉一德隻能表示對初吻很在意,反而惹得他以為抓住了我的什麼把柄,再死皮賴臉地追我,他可比一般人追我要心煩得多。如果劉一德真會畫畫,而且還畫得不錯,我的心裏也許會好受一點。要是他純粹是個無賴,我不也照樣被他吻了嗎?
劉一德的家果然離我家不遠,繞到街口一拐彎就是。劉一德的所謂畫室其實是一套三居室的陰麵臥室,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零亂,牆上掛滿了習作。還真像劉一德說的那樣,裏麵有不少是畫曠野的,或公路旁孤零零的幾棵樹,或光禿禿的一座山,梯田上的莊稼半死不活,或河流裏汙濁的水,裏麵漂著幾條死魚,等等,我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有些變態。劉一德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對我說:
“我致力於探索環保題材。”
“參觀完了,挺熱鬧,”我說,“外行看熱鬧嘛,我得走了。”
“就不坐會兒了?”
“我空腹喝茶,快餓死了。”
“對不起,我請你吃飯吧。”
“免了吧,我要回家吃飯,我爸媽還等著我。”我出門時回頭對他說,“畫家,你別打算在我身上打主意,自從和你初吻後,我吻的人多著呢,比吻厲害的事也多著呢。”
這兩句頗有水蓮特色的話把劉一德給嚇住了,他竟然連“再見”也沒說。
我覺得他在這點上,比程皓差遠了。
“哎,等會兒。”劉一德見我要走,說,“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問你。”
我站在門口,回頭說:“問吧。”
劉一德說:“那次,那個被人綁架的姑娘是不是你?用大紅窗簾寫了110的那個?”
我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這事?”
劉一德說:“那天,是我打的報警電話。”
我大驚:“是你?”
劉一德得意地說:“公用電話亭的老太太可以作證。”
我重又回到屋裏:“不用做作了,我一直找不到那人,原來是你啊。”
劉一德示意我坐下:“我不說,你當然找不到。”
我再一次疑惑起來:“你為什麼不早說?”
劉一德說:“也沒啥意思,是你聰明,又不是我聰明。再者說,如果我早告訴了你,再向你求吻,那就等於是要你報恩,個人魅力也沒法試了。”
“你……”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好說,“也算扯平了,再見。”
回家吃過晚飯後,我一個人趴在床上抽泣著。我恨我自己,居然輕信了一個末流藝術家的謊言,把我珍貴的初吻輕易獻了出去。也認為這是天意,否則為何偏偏是他為我報的警?又偏偏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孟進軍侮辱水蓮的事。曾經,我以為我能平靜地麵對這一切,然而,傳統中浸入我們骨髓的東西往往超乎我們對他的鄙視程度,讓我們無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