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蓮混跡於歌舞場,她的樣子也恢複到我剛認識她時,走路總是一副吸食了搖頭丸的樣子。就如同螃蟹橫行一樣,那種樣子放在水蓮身上很合適,也很可愛。我開始懷念和劉一德相處時的水蓮,那時,她總是一副認認真真的乖模樣。她曾使我一度不敢想象,劉一德和他的那些畫對水蓮究竟有多麼重要。
水蓮陪客人聊天的時間明顯減少了,甚至和我見麵的次數也大為減少,我和程皓不免為水蓮擔心。水蓮家出了那麼多事,有時候,較之一般的百姓家庭,一個大家族的坍塌更容易讓人擔心出現意外的事。水清流的病剛剛好一些,他一直在住院。我和程皓去看望過他,他的身體非常虛弱。
水蓮不在我們身邊的時候,也不全是在歌舞搖擺中度過,水清流還沒出院,醫生讓他在醫院休養一段時間,水蓮用很多時間在醫院裏陪著水清流。水清流常常看著水蓮歎氣,他似乎以為,一切都緣於當年沒有生下一個兒子,就像我認為一切都緣於陪聊一樣。水蓮也隱隱約約地知道了水清流這次病重的原因。她再一次為自己的固執後悔不已。
水清流和林娟暗暗商量、也暗暗物色著合適的人選,希望能盡快替下水賢俊。他們準備等正式替換水賢俊時,再和水賢俊的父母把事情說清楚。水賢俊自從知道水清流已經開始猜疑自己,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小動作,對財務部經理張炯也格外尊敬,表現出真心悔過的樣子。
水清流聽說水賢俊的表現後隻是幹笑幾聲。
我每次和水蓮見麵,都要和她談起劉一德的事。我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實在是覺得對不起水蓮。盡管水蓮並不怪我,但我覺得,一切似乎都是因我而起。
有一次,家政所裏就我和水蓮兩個人。我們麵對麵坐著,我翻著要求服務的客戶名單。與剛開始相比,那裏麵已經有了千奇百怪的服務要求。看著那些服務要求,我就像穿梭於現代人的欲望軌道一樣,感到自己隨時都可能被人拖出去生吞活剝了。我突然又想起了劉一德,我合上名單,一邊罵一邊捧地向水蓮說:
“畫畫的做夢都想的是辦畫展,而且是有名人參加的畫展,可劉一德害怕傷害到你,居然連畫展也不辦了,這說明他從心底深處還是很疼愛你。換個角度說,是他對自己不相信,所以他害怕最終造成對你不負責任。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當然這個辦法也同樣會傷害你,甚至還間接傷害到了我,但我覺得,你等待一段時間,他一定會為自己古怪的想法後悔。用你爸爸的話說,搞藝術的就這德行,誰也沒辦法,而且,你不是喜歡他這種德行嗎?”
水蓮倒是還有興趣,懶懶地說:“我不等也得等著。我早說過,也笑話過別人,喜歡上一個人就是讓自己遭罪。誰也不去愛他,多輕鬆。在認識劉一德以前,我一直過著那樣的生活。可是,當愛情突然蹦出來的時候,我們又不可能不接受,也隻好認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