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下來,阿冠還沒有回來。
老四進門的時候韓恩正在收拾。她已經忙了一個下午,現在正在把衣服被子都紮成包扔到陽台上。
“嫂子,別忙了。”他手裏還拿著鑰匙,頭上有汗。
“阿冠呢?”
“就是冠哥讓我來接你的。你有什麼要帶的快收拾一下。”
“發生什麼事?”韓恩追問。
“到了再和你說,冠哥還在等你,跟我走吧。”
老四環顧一周,心想,這裏確實也不能住了。
韓恩先想了一下,然後拿起床上的拎包,跑進廁所,把洗漱用品都擄進去,匆匆忙忙地問,“不回來了嗎?”
“暫時估計是回不來了。”老四在外頭說。
簡單帶了東西,韓恩就和老四走了。
車子先還在市區的路上,開著開著人就少了,燈也暗了。然後又左拐右拐進了條深巷。巷子又窄又長,每隔幾米牆上就寫著“拆”字。還好是摩托車,汽車估計進都進不去。沒有路燈,隻有機車的大燈在巷子裏頭晃晃蕩蕩。
韓恩側坐在後麵,一路上沒說話。一方麵擔心阿冠,另一方麵看著地方越來越偏僻,她盯著老四那條有刀疤的手臂,心裏發寒。
“老四,還有多遠?”
“嫂子,就到了。”他沒掉頭,聲音很大。
韓恩沒有再搭話。她心裏暗暗計劃再等一下,如果還不到她就跳車。想到這裏她不禁緊張起來,抓緊手上的包帶。
車停了。
在拐角的一間平房麵前。韓恩下車,腳有些麻了。老四也隨即下車,把車鎖上。他走在前麵,韓恩順著他的步子在後麵走。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一盞燈。
老四推開其中一間屋子的門,“嘎吱”一聲。他叫:“冠哥!”然後手抵著門框,側過身,讓韓恩進去。
這房子大概十坪,隻有一張單人床,旁邊放著一張寫字桌,寫字台上有紗布和藥片。窗口掛著一角綠色的絨布簾子。空氣裏有黴味,也有血的腥味。
是阿冠。
他臉色慘白地倚在床頭,手臂上裹著紗布,從裏頭映出血。紗布一層一層裹得很淩亂,顯然不是專業包紮的。看見韓恩進來,他咧嘴一笑。“來啦?”
“怎麼搞得。”韓恩走近他,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低低的。
“你可別哭。”阿冠笑得力不從心。“來,幫我點支煙。”
韓恩看看他,然後手在身上四處找煙。這才想起,自己的煙昨天在廁所都抽完了。
“我左邊褲子口袋裏有。”阿冠吃力地微微側過身。韓恩看他眉頭微皺,一定是傷口痛了。
韓恩掏出煙,自己先抽一口把煙點著,然後放進阿冠嘴裏。手指頭碰到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冰涼的。
“冠哥你們先聊著,我去趟OPEN,晚上回來再給你帶點藥。順便把你那車給你弄過來。”老四走進來,大嗓門子。
“謝了,老四。”
“說什麼混話呢。”老四說完出去帶上了門。韓恩後頭看看,為剛剛懷疑他有些內疚。
“還是去醫院吧?”
“這點傷死不了,怎麼,怕成寡婦?”阿冠用沒受傷的手彈彈煙灰,懶洋洋地。
“還疼吧?”她從進門到現在眉頭都一直蹙著,沒心思和他開玩笑。
“不疼,你東西都帶出來沒有?”
“哪還有什麼東西,我就帶了洗漱用品。”她把包扔到寫字桌上。
“我們估計要在這裏住上一陣子。”頓一下,阿冠說,“要委屈你了。”眼神深邃,像個潭。
“說什麼呢?”韓恩不滿地瞥他,掃到他的傷口,心裏又酸又痛,也點起一支煙。
“阿冠,是上次那批人幹的嗎?”
“不是,是今天場子裏鬧事的。”
韓恩直直地看他的眼睛,吐煙,不說話。
“你少抽點,煙癮比爺們還大。”阿冠眉頭深皺,伸手奪過香煙,仍在地上。
不知是香煙先離開她的嘴唇,還是眼淚先落下她的眼眶。她的眼淚突然飆出來,讓他措手不及。
阿冠看著她也有些動容,覺得心疼,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說,“別哭了,容易老的。”韓恩卻越哭越大聲,揪著他胸口的衣服,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