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燈光昏暗。
“小卿，”熟悉的聲音在血腥味裏一絲不亂，“回家吧。”
她遲疑地抬頭，淚水下的眼睛是驚異，是恍然大悟，也是恨。
就在她顫顫悠悠站起來的時候，阿冠突然微弱地反握住她的手，搖頭。力道那樣輕，可她手心的感受卻是那麼強烈。他眉頭緊皺，那樣好看的臉此時痛苦不堪。他蜷縮在地上，手臂下麵有一灘黑血混著泥土，原來的傷口裂開，新鮮的血還在往外湧。
她哭著再次蹲下身，閉上眼睛，顫抖的唇去碰他冰涼的唇，眼淚也送進他嘴裏，卻隻能嚐到血的味道。然後她站起身，走向韓毅成，跟著他上車，沒有回頭。
是她連累了他。
又回來了，這個房子。
這裏的每一片磚，一塊瓦，她都恨不能燒成灰。
離開的時候她這樣想，回來了她還是這樣想。
韓恩滑下身子，把整個人埋進水裏，頭發飄浮在水裏像海藻一樣散開，腦子有幾秒鍾的窒息。
水麵咕咕泛起水泡，“嘩”地一聲，她從水裏起來，麵孔驚慌，用力喘氣，抹掉臉上的水。
“小姐，小姐？”楊媽聽見異樣，咚咚敲了兩下門，“洗好了嗎？”
門開了。
韓恩穿著天藍的緞子浴袍，有水珠順著頭發經過發梢滴到她的肩膀，吸水的料子，那一塊就濕了。她已經洗了一個小時。手指的皮膚泡皺發白，可上麵還有血味。
“楊媽幫你吹頭發。”楊媽抓過她牽著她向廊上走，握住她冰涼的手時有些差異，洗了這麼久，這孩子的手怎麼還是這樣涼。看看她，心頭一陣酸。
“染黑拉直，可以嗎？”誰知韓毅成把發型師也弄回來了，現在正站在她身後，手裏調著染色劑，征求她的意見。楊媽站在一邊看著。
韓恩坐在大鏡子麵前不說話，表示默許，又加上一句，“給我剪短。”
發型師聽見她的聲音一驚，顯然沒想到這麼沙啞，但也即刻反應說：“是。”
“這麼長，夠嗎？”他動了幾剪子，側過身在鏡子裏問她。
她沉默。
“這樣呢？”他又剪短一些。
誰知韓恩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剪子，一刀下去，把左邊耳後的頭發都絞了。她微笑說，“像這樣。”楊媽倉皇地叫一聲“小姐”，搶拿過她手裏的剪子，心疼地說，“小姐，聽話。”
聽話？她心裏重複，笑得淒涼。怎麼所有人都在叫她聽話。
她真的不動了，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裏，眼淚卻又掉下來，她用手背抹掉。
理發師得了方便，心裏卻感歎，這樣的小姐脾氣，誰受得了。
左邊被她絞得太短了，因為事先被吩咐過要弄得幹淨自然些，所以右邊也變不出別的花樣，隻能弄得一樣短。最後她一頭蓬鬆的金黃卷發變成了又黑又直的短發，像個初中生。
她看著鏡子冷笑，包裝的真好。
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恩，不錯。”鏡子裏現出韓毅成端正的麵孔。
“去見見爸爸媽媽吧。他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