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哥,剛剛對不住了啊。”剛剛給了阿冠兩棍子的人把鐵棍往旁邊一扔,蹲到地上,想扶他。其餘兩人也來幫忙。
昏昏的路燈草草勾著這幾人的輪廓。
阿冠嘴角血跡已經幹了。他咬牙,靠著倒下的機車支起半個身子,背後生疼。舊傷口還在流血。
“兄弟也是沒辦法。冠哥,你別記恨兄弟啊。”
“送我去醫院。”他倒抽幾口氣,氣息微弱。
“唉,冠哥你堅持一下。”
那人反過身,其餘兩人把阿冠架到他背上,他快步背他走出小巷。
深紅色的雕花漆大書案上右側是幾疊高低不齊的文件,左側擺放一隻古董電話,看著像裝飾,但的確是可以用的。
一個大的青花瓷煙灰缸放在手邊的位置,裏麵沒什麼煙蒂,旁邊卻有一包拆開的煙。
一杯濃茶在一角竄著煙。
視野放寬,房間左邊一個大展櫃,裏麵是各式各樣的獎章和獎杯,先進企業,優秀企業家,愛心慈善家,等等。右側則是一排棕色皮沙發,皮色上等。
男人後仰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兩鬢花白。疲憊的臉上可以看見深深淺淺的皺紋和歲月打下的滄桑。
當一個男人成功的時候,就是他不再年輕的時候。
他在審閱近兩個月批的幾個工程,剛看了一會兒,胸口就悶了氣,自己的確是老了。
一雙保養得當的手正輕柔地按著他的太陽穴,可這雙手卻也是一樣藏不了主人的年紀。
“正平,你還是去躺著吧。”羅雪蘭體貼的提議,語氣關切。她的頭發全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腦門,賢惠淑良。
韓正平微搖頭,她不再說話。
門被輕叩兩聲,他抬眼坐正,說:“進來。”
韓毅成在走在前麵,韓恩在他兩步之後。
“爸,小卿回來了。”他淺笑,聲音畢恭畢敬。
韓正平“恩”了一聲,看看韓恩,再看看羅雪蘭。她笑著說:“小卿回來了,毅成,跟媽去看看那湯怎麼樣了,幫我嚐嚐,我特意給小卿煮的。”邊說邊拉著兒子向外走,韓毅成麵含微笑,跟著母親出去。
韓恩還站在那,韓正平看著她,她也看他。眼珠子黑漆漆,動也不動。
她頭發短短,趁著一張小臉白瘦幹淨,下巴尖尖。
他像是看見了她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她最愛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可他那時卻沒什麼時間陪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覺得深深虧欠。
“站在那幹什麼?過來,讓爸爸瞧瞧。”韓正平笑,對她招手。
她走過去,在和他隔著一個手臂遠的地方停下。
“小卿,你瘦了。”他細細打量她,想找出她的變化。
她有兩秒鍾的停頓,拿起桌上的香煙,嫻熟地低頭點火。
“是嗎?”嘴裏吐出一朵煙霧,用輕浮的眼神看他。她的父親。
韓正平感覺一股血氣突然都湧向頭頂,他手撐住桌子,緩一下,慢慢站起。身軀高大壯實,但微彎的脊背泄露他的病態。
韓恩嘴裏的煙被他奪下,狠狠地按在桌上。
“那小子就是狗屎!他都教了你什麼?”他青筋爆起。
她挑釁地看著他。
“我不會放過他。”他聲音克製地低沉下去。
“我沒那麼愛他,你不需要弄死他,來讓我更恨你。”她一字一字鑽在他心上。
“小卿,我是你的父親,你骨子裏流的是我的血,爸爸隻想要你好,永遠不會害你。”他疲憊不堪地坐下去,語重心長。
韓恩緩緩地走到沙發邊,躺下,看著天花板。
聲音像是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
“媽媽躺在浴缸裏麵,水一直頂到她的脖子,裏麵都是她的血。”她回過臉,眼珠正對他,“我就想,她是我媽媽,我的血是不是和她一樣的紅呢。
你說我流的到底是你的血還是她的?”她無意識地摸摸自己的手腕,眼睛裏沒有一點光。
韓正平瞳孔放大,臉色慘白,麵孔扭曲,顫抖地抬起一隻手對她說:“出去,你給我出去!”
羅雪蘭聽見動靜立馬進來,拍著韓正平的背,眼睛裏盡是眼淚,“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你總該顧著些你的身子。”韓正平彎著腰劇烈的咳嗽,一手抓著胸口。韓毅成跑進來,架著他平躺到沙發上順氣。楊媽也進來了,看著一臉冷漠的韓恩趕緊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