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說什麼,說自己是富家千金,離家出走才會遇上他?
富家千金?
想到這裏,她自己都要笑了。在那個家,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啤酒涼涼地流進喉嚨,冰涼苦澀地不像話。
秋天和煦舒緩的風,在她的眼角眉心棲息留戀,惹出她的眼淚。
“小姐,回家吧。”老張終於忍不住。
她沉默了一會兒,摘下耳朵上的大耳環,放到啤酒罐上。
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坐進車裏。
“電話的事不要告訴他,好嗎?”她突然說話,聲音像是一道冷空氣,插進來。
老張握著方向盤,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老爺。
“是的,小姐。”他麵色微紅,沒底看她。
雖然他要彙報她一天的情況,但是被她這樣直朗地說出來,他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她說,謝謝。
她不想再給阿冠惹麻煩。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車子無言地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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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正平的辦公室很深淵,一間套著一間。
老張送完韓恩回家就急忙過來彙報。
去了哪裏,遇見什麼人,在哪裏下車。一五一十,不敢有半點馬虎。
“那個電話沒有打通。”
“恩。”韓正平低頭看著手裏的文件,端起手邊的濃茶,手上的皮膚蒼老地皺起。
“最後小姐說不要告訴您這件事。”
韓正平抬頭,下垂的眼皮精幹地抬起,放下手裏的茶杯。
紫砂杯底碰著實木,一聲沉沉地悶響。
“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
老張詫異,張口結舌:“這個,這。”
他看著他的眼睛,聲音不危而嚴。
“老張,她是我的女兒。
我希望這個家裏的人可以尊重她。
你明白嗎?”
“是,老爺。”他立馬戰戰兢兢地回答。
他不再看他,視線又回到文件上。
老張退出去,心裏感歎:這個家的下人,越來越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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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草坪裏的地燈突然全部亮起來,瞬間通亮。
韓恩回來後一直躺在草坪裏的藤椅上,上麵撐著大洋傘。
起初有風,有雲,有夕陽,然後就天黑了。
大門打開,黑色轎車緩緩地駛入。
韓毅成下車,韓正平從另一邊下來。父子兩人邊走邊說著話,手裏都提著公文包。
她看著他們。心裏,疼。
站在那裏的,本該隻是她的父親。
就在他們要走上台階的時候,韓正平餘光看見了草坪裏的身影。
他停下,走過去。韓毅成站在那看了一會兒,沒有跟上去。傭人笑著迎出來,他進屋。
“小卿,在想什麼?”
韓恩沒回頭,知道是他,說:“沒有在想。”
深黑的眼睛,象牙白的皮膚,很漂亮。這是他的女兒,一種為人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韓正平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到她手裏。
“你應該多和朋友聯係。”
她看看,是手機。他還是知道了。
“沒有朋友。”她淡笑,把盒子又遞給他。
“那就去交朋友。”他不接,隻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好了,去吃飯吧。”
他站著不動,等她。
她眉宇間像是有話,但卻張不了口。
她看看他,拿著盒子站起來,和他一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