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沒有立即開回去，繞著Z市的外圍打轉。
雨還繼續下著，車刷在前窗規律地搖擺。韓正平抬手看看表說：“回家吧。”
車停穩後韓正平依舊端坐在後座。老張察言觀色地下車，幫他打開車門，撐傘，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往裏走。他腳步有些僵硬，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老張身上，向後梳的齊整的頭發有一絲散落在眉腳，樣子像是老了幾歲。
今天是韓家的大日子，隻因為蠻橫的大小姐出國了，一切將重新回到正軌。為了韓恩出國，大家都忙活了好一陣，現在終於塵埃落定。下午沒什麼事，羅雪蘭給幾個傭人放了一天假。
閑的沒事，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食譜，絲巾成結狀係在前領。下雨天，通透的房子也采不著光，她開了一盞落地燈。一道西芹百合的新做法正引得她入神，看見韓正平進門，她意外地放下書，掖掖耳邊的頭發起身迎上去。
她想問問在機場的情況，卻看見他一臉的倦容，想說的話全都生生卡在喉嚨裏。
羅雪蘭挽過韓正平，朝著老張微點頭。老張卻依舊沒有鬆手，和她一起扶著他到沙發邊坐下，才頷首出去。羅雪蘭扶他的時候暗暗嚇了一跳，正平這段日子身體一直養的很好，怎麼隻一個下午整個人又像是突然垮了。
她替他脫掉西裝外套，韓正平吃力地伸展胳膊，呼呼地喘息。傭人不在家，她又去玄關給他拿來毛拖鞋換上。這是她新買的，看天氣漸涼了，怕傭人不仔細，他身體又差，涼從腳起。韓正平拿起了身邊的書，那是她剛剛放下的烹飪教材。他看了一眼放下，笑著看看她說：“別忙了，坐下歇歇吧。”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她的眼淚就要流了。他的身體一直這樣反複折騰，總有一天會真的一病不起。
羅雪蘭背過臉去抹眼睛。她料定他們父女在機場又開過戰了。昨天她說要去送機的時候被他委婉地拒絕了。她知道他是怕韓恩不開心。即使她對他的女兒從來沒有壞心，他也始終防著她，把他的女兒捂得嚴嚴實實。可是這種心寒卻也比不上現在的擔心受怕。她應該跟過去的，就算被他數落也應該跟過去的。
韓正平看她背過臉去，再回頭時布著細紋的眼睛微微泛紅，蓄著淚。一絲愧疚抽在心底。這雙眼睛以前也曾明豔如花，含情帶水。跟了他這麼些年，他知道她一直過得不容易。
韓正平吃力地抬手替她抹眼淚，笑著說：“這麼大歲數了，給孩子看見該笑話你了。”
羅雪蘭看著他的手，看著他突來的溫情的眼神，眼淚更是成了斷線的珠子連個的往下掉。她無怨無悔地跟了他20幾年，他一直都是懂得她的，隻是她要的他不願給。
“別哭了，我頭有些疼，幫我按按吧。”
韓正平看著她，眯起了眼睛，漸漸仰倒在後背上閉上眼睛。他奮鬥了一輩子，身邊所有的女人卻都在流淚。
後麵有動靜，韓正平沒有睜眼，羅雪蘭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