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雪蘭看著韓毅成血跡模糊的半張臉,嗓子眼就被堵住了,愣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眼淚不停地流。
楊媽端來熱水,幫韓毅成細細地清洗。他不讓叫醫生,也就隻能在傷口上塗點藥膏。膏藥的刺鼻腥氣在屋子裏擴散開來。
“媽……你別這個樣子……”
“……”
“媽。你再哭我就出去了……”
羅雪蘭抽抽啼啼地止住,掛著淚花蹲到沙發麵前,捧住韓毅成的臉,“毅成啊,聽媽媽的話,晚上和你爸爸去道個歉,啊?”
“媽,這事你別管了……”
“毅成,你就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韓毅成壓著情緒,溫和地岔開,“媽,你去為我燉個雞湯,好不好?”
“別惹你爸爸生氣了,他身體不好,你晚上就道歉,好不好?”
韓毅成一把揮開楊媽正給他上藥的手,隱忍地說,“道歉?你知道什麼?媽,你知道我做了什麼?”
羅雪蘭哭著拽著韓毅成的外套袖子,平時的風儀與姿態蕩然無存。
“毅成啊,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韓毅成痛心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這個一世都在忍氣吞聲的女人。那些刻意去遺忘不去觸碰的記憶和氣息開始排山倒海的湧來,他的眼睛裏掠過了不自然的神色。
他從沙發上起來,慢慢蹲到羅雪蘭麵前與她平視。他抹掉傷口上褐色的藥,指著自己的傷口神色怪異地說,“媽媽,我們要忍到什麼時候?”
“媽媽,他把你的兒子打成這樣,媽,你看看我的傷。”
“媽媽,他不是我的父親……”
羅雪蘭瞪大了眼睛,然後在一瞬間泣不成聲,癱坐在地。
她滾熱的淚水漸漸使情緒激動地韓毅成清醒過來,他紅著眼睛,輕柔又後悔地上前抱住自己崩潰的母親。
“媽,別怕,我帶你走……媽……”
眼睛發酸,他抱著柔弱的母親,挺直的背影漸漸顫抖。
一開始楊媽還覺得稱心,這對母子罪有應得。可她上了年紀,哪能看這樣的場麵,又不知從何勸起,隻能在旁邊跟著抹眼淚。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個家,有太多本了。
一直到傍晚,韓正平的車才開回來。
一家人的感情像水洗過一樣,親密地坐在一起吃飯,沒有人提一句下午的事。水晶大吊燈下,輕微的碗筷碰撞聲中,一頓沉重的晚餐草草收場。
韓正平放下筷子,拍拍兒子的肩膀,“你跟我來。”
韓毅成看看自己麵色慌張的母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起身跟上去。
夕陽溫煦的光並沒有使這個冬季的傍晚變得溫暖。
父子二人麵對麵坐在草坪邊的洋椅上,麵前新沏的龍井冒著白煙。
“去過醫院了嗎?”韓正平看看他的傷口。
韓毅成不看他,視線落在前方。“愛過我母親嗎?”
“……她是個溫柔漂亮的女人,也是個好母親。”
“為什麼傷害她?”
“作為男人,你該體諒一個男人會犯的錯。”
“……”
大坪的草已經枯萎,草根使勁地抓著土壤,為來年的勃發而忍耐。
“我虧欠你們母子,我以為我一直在彌補。”他看看自己的兒子,喉嚨裏忍不住悶咳出聲,順順氣又繼續說,“我有恨我的女兒就夠了,禁不住再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