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幾天,韓家裏賓客如雲,笑語不斷。
韓正平常年來往的老朋友來了,韓恩也開始幫著招待,入席,聊天,說些吉利話。這些老頭子一看見下一代的年輕人就真心歡喜,由他及己,覺得後繼有人,免不得稱讚連連。
當然,她會遇見韓毅成。
他們互相無視,然而在親戚長輩麵前,他們又是親密有佳的兄妹。一個溫文爾雅,一個乖巧聽話。
那是他回來的第三天下午。她獨自提著畫板,準備在花園裏寫生。
還沒走近,她看見了假山邊那道深灰色的背影。他身姿頹廢地半倚著假山石,沒有戴眼鏡,發絲垂落眼角,夾著煙的手垂在身側。
這時,他也看見了她,嘴角漸漸噙上笑。
她一直怕他。吃過虧,還不會學乖麼?她作勢要走。
他不看她,卻遠遠地說,“我有他的消息。”
地上像是有手,抓住了她的腳。
感覺到他走近,靜止了兩秒。他早到她麵前,圈起了她的頭發,嗅一嗅。
“法國。”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
“我可以給你錢。”他等著她表態。
“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不想看見你再出現在這個家裏。”
她心裏深深一沉,抬起頭卻一臉鎮定和淡漠,“抱歉,我們想得一樣。”
韓恩說完就走,一秒不停留。
他看著她倉惶離去的背影,撚撚自己的指尖,上麵還有她的味道。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成長,在這裏被寵愛,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地要被恐懼吞噬。
韓恩失魂落魄地穿過大廳時卻被沙發旁的楊媽叫住。
“卿卿,找你的。”她笑著遞給她話筒。
她猶疑地走過去,接過來。
“你好。”韓恩說。
“是我。”
“飛宇?有事嗎?”
“下午……你有空嗎?”
“抱歉,沒有。”
“……那就空出點時間吧,我帶你出去。”
“我和爸爸約好了。”
“沒關係,我打電話給韓叔,和他說一聲。”
“飛宇……”她把話筒貼近耳邊,看看在一旁的楊媽,“昨天我已經和你說過了。”
她聽見他在話筒裏輕微的歎息,他說,“韓恩卿,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她停頓了一下,“那好,下午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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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
“醫院。”
“停車。”
“……”
“我讓你停車。”
他把車拐到路邊,穩穩停下。
“我不要去醫院。”
他把音樂關掉,好好地和她說話:“韓恩卿,這樣不行。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並沒有懷孕,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盯著她的側臉繼續說,“如果真的有孩子,為了你和他的健康,那你更需要去接受檢查。”
她不動聲色地望著窗外一擦而過的車輛。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會不懂得。可是一旦去了醫院,事情就會加速進展,接下來,紙終將包不住火。就算去,她也不能要他陪,這樣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