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中的美人
一切都是成對出現的:人與野獸,白晝與黑夜,愛與恨,植物與動物,森林與原野,手與足。萬物莫不如是,然而太陽卻沒有自己的對立麵。那麼星辰有什麼用,星辰似乎倒適用於此。但是你再想想看,也不對:太陽跟月亮、星辰會集在一起,是為了共同裝扮童話中的美人。
光 和 影
大自然中,花對太陽的模仿有目共睹:每一處草地上都長有金色的花朵,花蕊裏鑲嵌著太陽金燦燦的小光環,圍了一圈射向四麵八方的金光,如果每一處的花,每一處的樹,都向著光不斷升高,那麼從這一生物學的觀點看,人類尤其渴望向上,追求光明。當然,人類把自己向上的運動稱為進步。
與這種在植物中尤其顯見的向上的運動一起共存的,還有一種朝向寬處的運動。植物盡管各自固定在某個地方,但它們的種子經常裝備有翅膀,四處飄飛,把自己的種群播撒到廣闊的空間……
如果我們能夠從每一朵小花中,觀察到自己的進步猶如向陽、向上的運動,並且將其歸於太陽的作用,那麼我們該在何處找到我們擴展的始因呢?是誰指點著我們,我們向著寬處運動的原型在哪裏,又存在於什麼之中……
光來自太陽,影來自大地,光與影共同孕育的生命,在這兩個元素——光與影——永恒的鬥爭中度過。
美是真理的光,美的影子是謊言。
太陽東升西落,時近時遠,確立了大地上我們的秩序:我們的時間和我們的空間。大地之上所有的美,光與影,線條與色彩,聲音,天空和地平線輪廓的搭配——一切,這一切都是這種秩序的體現。可是,太陽的秩序和人類秩序之間的界限在哪兒呢?
森林,田野,水——用它的水汽——和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追求光明,但是如果沒有了陰影,大地上也不可能有生命,在太陽的光輝中,一切都會化為灰燼,我們的生存有賴於陰影,然而我們沒有感謝陰影,還把一切的醜惡稱為生活的陰暗麵,把一切的美好——智,善,美——稱為光明麵。
我們都誕生在無限的界邊,我們都看得到地平線的輪廓,感覺得到自己軀體的界限。在軀體之外,就像在地平線之外,我們感覺得到,甚至看得到大自然連同它的大洋、大氣和星空宇宙的無窮無盡。
秩序起源於太陽,甚至觸及生命中最微末的存在:太陽一出來,小甲蟲的觸須就動了,太陽隱去時,小甲蟲也凝然不動。小甲蟲的時間就是這樣確定的。白晝有多長,小甲蟲就在這全部的時間中圍繞著某個空間爬行或者飛行,然後回到它安身的縫隙裏過夜。一個白晝之中小甲蟲涉足的空間和區域,就是小甲蟲秩序的第二範疇。
萬物都追逐光,但假使把光驟然給予萬物,生命便不複存在。雲用雲影遮擋了太陽的光,人也同樣用人影相互遮光,影子來自我們自身,我們用自己的影子保護我們的孩子,使尚無力承受的他們免受光的照射。
我們感覺溫暖或是寒冷,太陽不管不問,太陽隻是一個勁兒地炙烤,毫不顧念我們的性命。大地朝向太陽運轉,時而是這麵,時而是另一麵,大地用自己的影子為我們遮擋陽光……我們把我們的生命歸功於影子,大地的影子,但生命就是這般造設,芸芸的生命始終是被光所吸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