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車窗,林末已經出現在遲秋視線裏,白色的小禮服,原本為了襯托喜悅,卻早早用來承擔痛苦。僅僅十餘米的距離,林末步履頗有踉蹌,輪廓僵硬,引得喬伊忍不住擔心,要來攙扶她。帶著林末去接受最殘酷的現實,看著後視鏡裏,林末向著車窗的側麵身影,遲秋幾乎說不出什麼話,隻能把車子開得很快。
林末慢慢俯身下去,修長的手指輕撫著潘述毫發無損,依然完美的臉龐,摩挲著白色床單下,好看的香檳色襯衫衣領,她在等待他的嘴角再次上揚,隨便說出一句什麼話來,頃刻間,她垂下的長發連同白色連衣裙的輪廓一同急劇顫抖起來,身後兩個人一同體會著語言的蒼白。喬伊用力攙扶著林末的肩膀,不讓她倒下去。
遲秋之前看林末,看她不經意流露的憂鬱,隨之的忐忑,後來的愉悅,看她一步步接近幸福,遲秋靜默如樹的姿態,靜靜的望著,不做叨擾,習慣並享受著這種姿態。而現在看著她的痛苦,痛得不能言語,甚至不能哭泣。自己卻仍舊隻能沉默著,他開始恨自己為什麼是不能行為的一棵樹了。原本平靜的心,風起雲湧,他也不清楚是什麼會在此時劇烈的灼燒他的心。
“林末,節哀吧,要麼索性哭出來,下麵我們還要為他做許多事。”
遲秋將一隻塑膠密封袋交給林末,她的雙眼像是被那隻戒指深深觸痛了,頃刻間眼前眩暈,倒了下去。
潘述的父母,潘立和大肚子的蘇子,親朋舊友一一趕來,悲痛蔓延。林末被安排在隔壁病房,昏迷著,這或許最能成就片刻的寧靜。
接下來林末並沒有參加潘述的告別會。那枚卡地亞戒指戴在林末的中指上,恰到好處的完美,如今權作相互的安慰。
依山傍水的城市公墓裏已經有了潘述一個位置。不能看見你的臉,不能聽到你的呼吸,不能再與你爭論問題,不能與你共擁未來,我還是要來看你。
一直在下雨,這個夏天似乎要過去了,一襲黑色長裙的林末,胸前別著白色絹花,站在那被雨水衝刷過,冷硬的石碑前,獻上大捧的白色鬱金香,純淨的含苞未語的花朵也飽含了心事,是誰說過這樣的花朵美得隻能用於紀念。
就那樣佇立,仿佛時間也凝滯了,現在的她,想不起留這大把的時間做什麼用,頭頂的那把黑傘,擋住了所有的視線,或許她在拒絕任何可能的窺視,不願任何人知道她的表情。
林末想起遲秋跟她講的那句話,“剛剛離開的人,靈魂離塵世很近,一開始在那個世界會有些害怕孤獨。”所以選擇臨近那裏的地方暫住幾天,可以每天都來看他。
天空蒼白,全無顏色,雨滴均勻滑落,像是誰娓娓道來的密語,這天和地隔了多少煙雲,山水,可終究有雨絲來聯絡,斷不了幹係,然而這墓碑之下,默默黃土阻礙了陰陽兩界,縱使千言萬語,誰又來做傳遞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