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獻公著,平生未嚐較曲直;聞謗,未嚐辯也。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蓋其初自懲艾也如此。

【注釋】

呂正獻公著:即呂公著(1018—1089),字晦叔,壽州(今安徽壽縣)人,呂夷簡之子。幼嗜學,至忘寢食,夷簡器而異之。恩補奉禮郎。登進士第,通判潁州。歐陽修與為講學之友。累官禦史中丞。元祐初,拜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與司馬光同心輔政,務一切持正。光疾革,以國事托之,獨當國三年。哲宗元祐四年(1089)卒,年七十二歲,諡正獻,封申國公,故又被為呂申公,父親呂夷簡,也被封為申國公,也稱呂申公。《宋史》卷三百三十六有傳。

較曲直:計較對錯。

直為:徑直,直接。

懲艾:引以為戒。

【譯文】

呂公著一生從來不與人計較是非曲直,聽到別人誹謗他,也從不申辯。年少時寫了一副這樣的座右銘:“別人對你做了不好的事,你隻管承受下來。”他當初警勵自己就如此嚴厲。

【評析】

孔子曾經教導子弟學《詩經》,稱讚此書的好處說,“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這裏麵提到學習《詩經》的幾個層次:小孩可以藉此識字認名,年輕人則可以學會如何事父事君,境界最高者則能興觀群怨。其實不僅《詩經》如此,所有的事情皆然。不同層次的人可以讀同一部經典,都可以獲得各自的好處,隻不過程度高低不同罷了:正如有人看到山,有人看到不是山,有人看到的還是其他事物。呂公著小時候寫下座右銘“不善加己,直為受之”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完全明白話中的意思?以我們凡夫俗子的心態揣測前賢,這種可能性或許不會太高。他對此話的認知,大體僅停留在行的層麵,未必理解何以如此。正如時下裏,很多小朋友在大讀國學,但很難想象這些小娃娃,能夠深諳所讀國學中的深意。他們隻不過是先行機械記下,儲備盡量多的材料,等待將來慢慢消化體味罷了。所以呂公著小時候的“不計較”,顯然與他成人之後的“不計較”千差萬別。不過話也說回來,古語有雲“三歲看老”,一個人的未來前景,其實是由小時候延伸出去的,很難想象一個小時“不佳”之人,將來會“了了”。所以童子功也至關重要,因為這會奠定一個人的人生格局。所以史書在描述優秀人物的時候,都會寫到他們小時候的與眾不同,出色的人在小時候就很出色。“公著自少講學,即以治心養性為本,平居無疾言遽色,於聲利紛華,泊然無所好。暑不揮扇,寒不親火,簡重清靜,蓋天稟然。”然而呂公著的好品行,與其說出自稟賦,不如說是自覺修煉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