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比遠方還遠的風有多遠(2 / 2)

有幾年夏末,休學去工作的友人處事不順,工作上遭上級訓斥,情感上女友又跟富商子弟跑了。他內心鬱鬱,說要邀我一起去西塘觀蓮,但因我有事拒絕,他便隻好獨自前往。結果,回程中他和我說,一場大雨之後蓮花都凋謝了,荷塘中盡是一片慘淡之景。年年去時,所見景致常是如此。他說是不是自己注定等不到最好的時機,一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就該錯過。他也開始懷疑遠方,問我遠方原本便是一場騙局吧,我們是不是一群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我知道,他內心持有的這些念頭,是來自流年輾轉中對光陰和世事的不信任,若驚弓上翔翼的孤鳥,找不到世界可以依賴的緣由。

看愛玲的《半生緣》,心就柔軟了一部分。有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遠過目不能及的地方。那是一種恍若隔世的孤楚。世均以為曼楨離開自己後會過得更好,有多遠卻不知失去愛的女人走到哪裏都不再有歸處。世均也不知道,女人尋盡一生,僅僅要的隻是心內與愛人相擁的那一刹那溫暖。流年散盡所有的苦和痛,可愛過的人卻一直在心裏揮之不去。

幾米說:“當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並不喜歡你;當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你;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卻愛上了你:是你走得太快,還是我跟不上你的腳步,我們錯過了諾亞方舟,我們錯過了泰坦尼克,錯過了一切驚險與不驚險,我們還要繼續錯過嗎?”

這般由於內心觸摸不到彼此而產生的遙遠距離,恰若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在烈烈風塵中,讓人不禁感傷、遺憾。

“遠方就那麼遠嗎?為什麼我們曾經拚了命地追,到最後卻要不顧一切地退?”友人常常在電話中問住我。我隻是握著話筒,像握著沉默的石頭一樣一言不發。

或許有時,唯有沉默會代替許多答案。“喂,在聽嗎?喂,喂,你在嗎?”急促的聲音透過不見端點的電話線像在希冀著什麼,又像在害怕什麼。“我在。”我輕輕地說,”你等等。“旋即打開了窗子,魚貫而入的風吹開靜默中的簾布,響起海濤般的聲音,”嘩——嘩——”我把話筒不斷湊近。“你聽到了嗎?”

“什麼?”“風啊。””啊?”

“風比遠方更遠,而我們不是風,所以……”“一直走不到?”

“嗯。”在電話的一端,我故作點頭之狀。友人這下也陷到沉默當中,良久過後,又問道:“那,風有多遠?”我假裝想了想,然後笑著叫他攤開手掌往皮膚上輕輕扇動幾下。

“感受到了嗎,其實風,一直都在我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