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2)

老喬頭出車了。

車過巴音溝,忽然,眼前一陣昏黑,緊接著,天上地下的雪狼奔豕突,翻上滾下地撲過來,——暴風雪來了!

一眨眼,隻聽狂風扒著車窗一個勁地尖叫,雪“嚓嚓嚓”地亂射窗玻璃。它們就像一定找到一個找了很久的奇物似的,風湧著雪,用力地推撞著汽車,像隻一口要吞下汽車的龐然巨獸。

老喬頭神態暗然,目光如注,雙手牢牢地握著方向盤,不停地尋索著意識中的路,盡量使車保持平穩,中速行駛,不致發生故障。駕駛室裏一點微弱的暖氣,一撞在窗玻璃上,很快變成各式各樣流線型的冰淩花紋,有的像鬆鼠尾巴,有的像君子蘭葉子……車前方的兩塊玻璃,右邊的一塊,在已模糊不清。左邊的一塊,老喬頭始終不讓它結冰,外邊打開雨刷子刷,裏邊不時拿起掃帚擦。擦出來的那塊扇樣兒大的亮玻璃,總是保持透明。時稠時稀的亂雪線,不停地在那兒攪繞。

過了鄂倫河,爬上駱駝嶺。嶺上,風更大,雪更猛,溫度更低。

老喬頭忙用一隻手拉下帽子的兩隻毛耳扇,捏著帶子,擰了個結,塞在下巴上,又重新裹緊了身上的羊毛毯,一踏油門,加大馬力爬坡。

啊!真冷!這是新疆多年不遇的冬天了!連他這個老新疆,也覺得手臉像針紮一樣疼。嘴裏嗬出來的暖氣,在空中搖搖晃晃,跑不到車窗,就在人的眉毛上、胡子上、帽耳扇上,一切有毛的地方很快結成細細的、密密的“鬆針”。

老喬頭眉毛白了,胡須白了,大衣領也白了,露在外邊的臉頰,凍得又緊又黑,變得像童話裏說的“雪裏鬆仙”,鶴發童顏,要不是時時在嗬著一串串熱氣,就跟塑雕沒二色。

“我操!凍你娘的精!”

老喬頭嘴裏罵著,腳下使勁踩著油,車像馬挨了鞭子一樣,縱著輪子上坡。車頭拐彎時,忽然,模模糊糊地發現後邊跟著一輛“解放”小四噸。他不由地心裏一陣熱乎!昏天黑地的風雪,是多麼的荒寂、空虛、可怕,他覺得大自然從來沒有這樣冷酷、凶殘。對於特別懂得生存價值和珍惜生命的人來說,莫說遇上個同行,在這雪原上,能碰上一隻沙狐,也使人覺得生命具有同一性,也感到充實和寬慰,釋減心裏的恐漠和弧獨感,增強對自然威脅的反抗力。更何況“出門司機一家人”,老喬頭順手放慢車速,想等等小四噸上來一起走。

“大方頭”的速度一減,“小四噸”更是膽怯似地轟轟隆隆,發瘋一般地叫著往前趕。

老喬頭隻辯來車,從來不用看車號,隻要看開法,聽聲音,就知道他是哪路神君。

“嘟!嘟嘟!”

風雪中,老喬頭怎麼也看不清“小四噸”的開法,就用喇叭發出問話。

“小四噸”也不顧回話,拚命地叫著往嶺上趕。

車近了,一陣風雪過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車頭上的號碼。O後邊的尾數仿佛是“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