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頭從車頭的小圓鏡裏瞟著後邊的小四噸,獾豬一般在風雪中猛鑽地攆上來,他心裏頓時火燎獠的。
“你娘的,頭上尿斑未幹,也敢來闖這生死灘!”他嘴裏罵著腳下一踩油門,“大方頭”呼嚕嚕向前猛跑起來,“小四噸”一下被丟下一眼遠。
“你娘的,你老子在世,也不敢超爺的車,你想追我?”老喬頭氣得一抹胡須上的冰淩淩,嘁!
老喬頭罵著,又一看,小四噸在後邊被風雪裹得緊緊的,像一頭瘋牛。顛顛蹦蹦,開開停停。心裏又罵道:狗小子,在這兒停車,想見你老子去?火一熄,油凝水冰,畜牲!他嘴裏這樣罵著,可心裏又一悟算,覺得有些不大對門兒,車沒故障會這樣開嗎?老喬頭掉過頭去看看,忽聽“啪!啪!”小四噸緊放了幾個響屁,嘎然而止,趴在風雪中,任憑風雪從四麵八方湧來,一個勁地堆埋著,吞噬著,一動不動。
憑老喬頭的聽覺,這是水箱斷水,再開,氣缸會立即爆炸。忽然,他聽見小四噸大小喇叭一起尖叫,經久不息,叫得老喬頭毛骨悚然,心神驚悸。開車人懂得,這是危急時的呼救!一般情況,不會這樣按喇叭的……聽見這呼救聲,老喬頭頓時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自我感覺,大自然在吞沒著他的同類,而且也在威脅著自己!他望望漸漸被雪埋深了的小四噸,一下恩怨全忘,手不由己地減緩了車速。果斷地一拉身邊的操縱杆,向後倒車,方向盤左扳右拐,迅速地將自己的“大方頭”緊挨著小四噸,加大油門,刹住。
“怎麼回事嘛”他大聲喊問。
聲音剛傳出車來,立即被風雪撞碎、拋散。
小四噸還在一個勁地尖叫。
老喬頭看了好一會,看不清人,也聽不見駕駛室裏的動靜,他知道出事了!忙裹緊身上的毛毯,猛然拉開車門。一陣風雪撲過來,嗆得直咽冷氣,他咬咬牙,打開保溫瓶,罐了一口暖呼呼的牛奶,一抹胡須上奶汁,不顧一切地衝進齊膝深的雪窩,拉開小四噸的門,跳上車,一看,正是戚黑衝!身上隻穿件棕色風雪衫,側著身,抖抖嗦嗦地伏在方向盤上,臉紫舌硬,圓瞪雙目,用身子使勁地壓著喇叭按鈕……
駕駛室裏冰窖一般。
“你娘的,穿這麼單!來跳舞的,還是來摟女人的?”老喬頭一邊罵著,上前一把抱住戚黑衝的腰,將他死拖硬拉地拽出駕駛台。縱身跳下小四噸。一聽,自己的大方頭的馬達聲異常!抬頭一看——原來車門叫風撞開了!
老喬頭一嚇,不要命地拖著戚黑衝,迅速鑽進“大方頭”,撲上門,一手拖著戚黑衝,一手趕快加大油門救車——可是,一試,瞎火!油箱的輸油管開始凝固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