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我渾身上下都酸痛無比,尤其是頭,神經一直突突地跳,每跳一下,便扯痛我一分。我吃力地將眼皮抬起,又動了動四肢,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綁了。
我整個人都被綁在了一把椅子上,周圍是廢棄的家具和鐵桶,四周都沒有窗子,唯一的光源是我頭上的一個燈泡發出的。細聽之下,我發現這周圍似乎還有流水聲和老鼠的叫聲。
我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別人察覺出我心底的恐慌,平靜地開口:“付斯言,你應該在吧?出來吧。”語畢,原本昏暗的前方突然亮起了一個和我頭頂一樣的燈泡,燈具晃晃悠悠的,像是被人惡意搖晃過,而它投出的光源也跟著一起前後搖曳著。在那搖晃不穩的光源下,我看見了奶奶!她老人家此刻和我一樣,也被綁在了一把椅子上。她嘴上被人貼了膠帶,與我視線相對的一刹那,她眼底帶著恐懼,手和腳慌亂急切地掙紮著,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我知道她在擔心我,同樣的,我也很擔心她。所以看到她這種反應,我心疼地搖著頭:“奶奶,我沒事,真的。你不要掙紮了,小心傷到自己!”聽完我的話,她不住地流淚,一邊哭一邊衝我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因為嘴上的膠帶而開不了口。就在這時,不遠的角落裏突然傳來一陣“啪啪”的拍掌聲。隨後,一道身影從陰影裏走出來。不難想象,是付斯言。
他穿著一身很輕便的黑色休閑服,頭上還戴了頂棒球帽,看上去還算陽光健康,可配上他嘴角那絲冷笑,一切就都變了味。“這祖孫倆互相安慰的戲碼,還真是感人呢,我都快落淚了。”陰冷而嘲諷的聲音從他的嘴裏傳出來。我深吸一口氣,狠狠地瞪向他:“你清楚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嗎?你這是綁架!是犯罪!”他沒回應,而是從角落裏隨便拽了把椅子坐下,又隨便地將雙腿疊在一起,手肘拄在膝蓋上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說啊,繼續,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他說話時語氣輕飄飄的,臉上帶著陰邪的冷笑,看得我脊背一陣發涼。不過……到現在他還這麼輕鬆,難道是篤定這裏不會被警察找到?“嗯,你是不是在想,會不會有人來救你們?”我冷著臉沉默地看著他,沒回應。“告訴你也無妨。”他聳聳肩,“你知道為什麼之前你們的計劃會那麼順利嗎?周堯就那麼神通廣大,能將我的一切都猜得那麼準?嗬!”說到這裏,他突然變了臉色,滿麵的猙獰和憤怒。他忽地起身,從角落裏拉出來一個人,那人似乎被人毆打過,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不說,露出來的皮膚也幾乎是青一塊紫一塊,頭發也亂糟糟的,還滿是塵土,順著向下一看,那張臉……是覃月末!
怎麼會是她?他們不是盟友嗎?之前不是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嗎?而且似乎兩人私下的“關係”也發展得極為親密,在這種程度下,付斯言為什麼還要傷她?而且手法還這麼殘暴凶狠……覃月末被他拽著頭發扔在地上,她蜷曲著身子,雙眼微閉,深深皺在一起的眉毛讓人莫名覺得,她現在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可即使這樣,付斯言居然也沒放過她,伸手揪起她的頭發,一下一下地拉著她的頭往地上磕。她的頭部與地麵碰撞的聲音不大,可在這種安靜危險的環境裏,詭異得讓人陣陣膽寒。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大聲嗬斥他:“付斯言?!你還是不是人?!快住手!”
聞言,他抬頭看向我,一副好笑的樣子,勾起嘴角,問:“難道你不恨她嗎?因為她的陷害,你最近不是過得挺慘嗎?怎麼我現在幫你修理她,你反倒還不開心了?”
我瞪著他,聲音又提高了一些:“我是恨她,可恨歸恨,再怎麼樣也是我們倆的事。你也害了我,而我也恨你,你怎麼不打你自己啊?!”“嘖,這種關頭了還這麼伶牙俐齒的。真是可惜了,如果沒有以前的事,說不定現在我會喜歡上你呢。”“嗬!那我還真要感謝過往,讓我錯過了一個變態!”我原以為自己的話會激怒他,哪想他沒再理我,而是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著覃月末的臉頰,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語調,道:“剛剛她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她恨你呢……”覃月末聞言,依舊閉著雙眼躺在原處,一丁點回應也沒給他。就在這時,付斯言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扯著覃月末的頭發將她的身子拽起,接著也不管她坐沒坐穩,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即便沒有親身感受,我也知道他的力道不小。他整隻手的青筋暴起,相應的,她在被掐住之後,表情也變得越來越痛苦。漸漸地,她的呼吸微弱,整張臉也憋得通紅。
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一個害過我、害過奶奶、害過周堯的人,我或許可以冷眼看著,甚至心裏還會暗爽、會大笑。可現在對象是覃月末,這個我曾經最好的朋友,無論以前她對我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我現在都不可能徹底恨她。
所以這會兒看著她被付斯言掐著脖子,眼見著就要暈倒時,我實在忍不住了。我腳下悄悄攢著力氣,瞄準了付斯言的位置,接著,猛地朝他撞了過去。
結果可想而知……
我渾身上下都被綁著,就算腳可以活動,力道也有限,所以就算我運足了全身的力氣,撲過去之後,也沒能傷到他分毫。不僅如此,我甚至……連碰都沒碰到他,就直接倒在了他的腳邊。他當時掐著覃月末早已掐紅了眼,見我如此,嘴角又勾起那種瘮人的冷笑。
“怎麼?看到你的好朋友受罪,心疼了?想和她一起?”我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是正常人了,但我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自己的話能喚醒他一些還未泯滅的良知。
“付斯言,你恨我、恨奶奶,這都無可厚非。但你好好想想,你現在虐待的這個人,她是幫過你的,她一直都替你做事,也沒做錯什麼,你為什麼要折磨她呢?
也不知我的哪句話又刺激了他,他的表情突然又變得猙獰可怖,他掐著覃月末的脖子前後搖晃了兩下,衝我低吼:“她沒做錯什麼?你說她沒做錯?哈哈哈——”
他似乎又加重了力道,覃月末在他的手下呻吟著,表情是那樣痛苦。“她沒做錯?嗬,我剛開始就說了,你以為周堯就那麼厲害,我所有的計劃都能被他識破?後來又那麼順利地擺了我一道?這都是因為她!”
他掐著覃月末的脖子將她拽到我麵前,大吼:“都是這個婊子!是她背叛了我!一直提供情報給周堯!然後與他一直合計著怎麼陷害我!你說她沒錯?嗬,不,這都是她的錯!”
我心頭像是炸響一道驚雷,完全不能平複。
我無意間抬起頭,與奶奶四目相對時,看到她臉上呆愣的表情。她似乎也和我一樣,完全不敢相信。
是啊,那個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報複我們,說要讓我們覃家敗落到一無所有的人,怎麼可能反過來幫我們呢?
她那時的恨意是那樣真切,怎麼看都是真的啊……
可如此恨著我們的覃月末,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反過來幫我們呢?
在我驚訝、疑惑的空當,付斯言又掐著覃月末的脖子,將她拖到自己麵前。接著,他忽地向她貼近,一臉的狠戾:“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我對你那麼好,帶著你複仇,幫你對付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嗬,在床上虛情假意的情話,還有深深的背叛!”
說著,他麵上又是一陣狠戾,手掌再次用力,眼睛也瞪得老大:“說!”我也顧不得再多想什麼,嘶吼道:“你放手!你要是想讓她說話就放手啊!她已經快被你掐斷氣了!你讓她還能說什麼?”聽了我的話,付斯言真的微微鬆開了手。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一刹那,覃月末猛烈地咳嗽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頭一直無力地垂著,雜亂、枯黃的頭發擋在前麵,讓人根本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