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讓步道:“好好,不是公子,是徐將軍。徐將軍也不會吃人,還是不用怕他。”於敏將胸膛挺得筆直,移回目光,仍高聲答道:“小的不是害怕報徐將軍,是敬慕將軍。”蘇墨被連嗆兩次,淡笑著咳嗽一聲,便讓去一旁。
多可愛的孩子,看著他黑紅純樸的臉,我笑問道:“二十天不斷戰鬥,有過害怕麼?” 他臉上紅了一紅,露出一絲羞怯,“小子膽子小,打仗時還會害怕。”
“戰場上你不殺敵人,敵人便會殺你,咱們不過是為了自保。嗯,再過一段時間你便不會害怕了。
這時身邊圍來大群士兵,聽我這樣說,紛紛笑著教育紅著臉的可憐孩子,“將軍說得對,都是從害怕中過來的,經曆幾次便不害怕了。”
我轉過身對歡笑的人群說道:“這幾十天辛苦大家了,今晚我去要幾十頭豬,給大夥兒解解饞吧。”士兵們於是齊聲歡呼,大聲叫嚷:“謝謝將軍。我們跟著將軍打仗,可沒覺得辛苦。”
這是歡騰的一晚,從無數次險境中逃脫出來的後軍盡情享受來之不易的休息。正如我所希望的,熱騰騰的大塊肉,入喉火辣的大碗酒,流水價送進肚裏。戰士們邊吃邊高聲歌唱,他們在享受生命的可貴,在慶賀來之不易的夜晚。
將軍的酒席連排五桌,設在營盤正中,接連應付過幾位將領的敬酒,掃一圈四周,鬧哄哄的歡樂滿目入眼。穿過大呼小叫的人群,許夫人嬌小身子靠在一頂帳蓬邊,眉睫緊鎖,一臉戚容。我知道她在角落裏懷念逝去的陳吊眼。那是她的親人,從鄂州到蕪湖,一直陪伴的戰友。她茫然看著眼前這些鮮活生動的生命,我卻看著她,孤獨憂傷的氣息從那裏傳過來,心裏不由一緊。
耳裏仍舊充斥歌唱聲,紅通通的篝火愈來愈旺,戰士們都在笑,慘烈的戰事卻在一片歡樂中湧上腦海。我支起身想過去勸導許夫人,走出兩步,又停下腳。說什麼呢,陳吊眼正是應我之命舍己救人的,我能勸慰她麼?轉眼又看到國重義端了大碗酒去敬薑才,腳步踉踉蹌蹌,顯得醉意十足。心裏更加鬱悶,那時我差點派他誘敵,還對自己解釋,不過執行了賈丞相的命令。而賴以起家的六千北洋戰士,如今隻有傷殘的四千人。兩千條壯實活潑的生命,在二十五天裏象空氣一樣消失,再不見蹤影。
戰爭,這就是戰爭!幸存的人們在享受劫後餘生的性命,所有人都不知道這身家會丟在哪裏,或許是明天,或許後天,或許,沒有任何預兆的,便突然離開喧騰的世間。前途未卜,生死茫然,這段凶惡之旅看起來沒有盡頭。
深冬的寒冷被熱火朝天的場麵抵消,濃烈的肉香和刺鼻酒氣跟隨營寨內通紅火光四處遊走,無數人影在眼前搖來晃去,我竟在此時升出一股眩暈。咬牙掉頭走回座位,按住澎湃心思,我強笑著加入到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行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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