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請君入甕(2 / 3)

方照將好看的細眉往上一挑,秋水眸子蘊涵的笑意更加濃烈:“奴家正要說起,大將軍心急,卻先問了奴家。不過本教事體有違朝庭律例,將軍不是尋常人,當不虞責怪奴家妄說了。”

嗬嗬一笑,我自前世來,怎會受困於當今之世俗民約,帶兵打仗更是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常因敵變化采詭道以取勝,哪會注重這些。便請她不用擔心,隻管說。

方照為求讓我務必明了此教性質,便明教來曆說得清楚明白之極。

以前隻在金庸老先生筆下知道有個明教,原來它最早發源於波斯,始稱襖教,後又稱摩尼教,傳入中華後,漢人加入者眾,便把教名按漢人習慣改為明教。

因為其教義是賑救百姓於苦難之中,教中無論男女,皆為平等教眾,不吃葷酒,死後裸葬,平日裏鄉民分財互助,宛如後世的農經社。史書上即攻擊他們“吃菜事魔”,“夜聚曉散”,“不事祖先”,“男女雜處”,“行事苟且”。可是,上流社會的評價是一回事,明教在遭受統治者和地主鄉紳剝削的底層民眾當中,卻極具號召力。利用強大的號召力,他們屢以推翻黑暗現世,創造光明未來的教義,聚集百姓起義,頻頻給朝庭製造麻煩。還利用其拜日月,不信神佛祖先的宗旨,來反抗統治者所提倡的佛道和儒學。

明教最著名的一次起義在北宋末年,當時浙江路受朝庭“花石綱”之掠奪,百姓受害甚烈,明教教主方臘組織教眾,於宣和二年(1120年)秋在浙江幫源起義,自號聖公。方臘發動起義時,即有不少婦女參加,方臘之妹方百花、方臘妻邵氏也參加了起義軍的活動。隻可惜此次起義僅僅維持了一年時間,便被北宋朝庭派童貫率軍十五萬鎮壓下去。方臘全族被屠殺幹淨,僅逃脫了一個七歲孤兒。

說到這裏,方照淡淡一笑,抬起柔潔皓腕,舉纖指理理額頭零散的秀發,一雙美眸斜瞟過來,隻眸子裏湧上一陣淒愴:“那七歲孤童便是奴家曾祖爺爺。”

我愕然道:“你是方臘後人?”心中卻釋疑,不再奇怪美豔不可方物的方昭會有如此大的力量。以她在明教的尊貴身份,以及明教在勞苦大眾裏的深邃影響,呼吸之間立聚教眾數千,發動建康城內百姓助我取城便不足為奇了。

可她究竟有何目的呢,仍然未告訴我。

便追問道:“恕我直言。姑娘如此助我,必有不可解之難處需我相幫,請姑娘說來,不用客氣。”

方照散去眼裏的悲哀,收起飄浮臉上的淡淡笑容,莊重了臉麵顏色,回我:“奴家知道瞞不過將軍,確實有一事相求。此事便是請大將軍收下我教中一物。”說著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事,遞了過來。

我先不接,低頭看那掌中之物,竟是一塊古色古香、墨綠色的溫潤玉牒,上麵刻畫著古怪的符。抬頭看她,奇怪她先是幫我取城,後贈五千壯士,現在又以寶玉相送。難道明教中人都失心瘋了,苦苦幫忙,隻為了擔心我不收下他們的寶玉?不過,這念頭太也荒唐,我不覺自失一笑。

方照仍是玉手握牒,伸至麵前,但在說話間低沉了語氣:“我教自奴家曾祖戰死後,屢遭朝庭壓迫。而後宋朝失卻江北之地,被蒙古盡收囊中,使得明教在江北之安徽、河南、河北等路更加倍受打擊。奴家現下暫添為掌教聖女,卻使我教重壓下幾至難以為繼。因此這教主一職必得尋一堅剛不可拔誌之人擔當,方能將本教複興,領往光明之路。方能救普天之下受苦受難百姓於水火之中。---------這得天符牒是聖主當年親手所製,已有一百五十餘年不曾讓人佩戴過。”

這時,她眼眸中露出狂熱之情,加上本身活力四射,整個人便顯得要燃燒起來,圓潤動聽的聲音也變得嘶啞:“請將軍收下它。將軍有德有能,宅心仁厚,在北洋時即救下無數難民。本領極大,舉手間就將北洋改頭換麵,建設成一座大城。屢戰屢勝,意誌堅不可摧。又毫無貪念,視錢財、官聲如糞土。如此,得天符牒便隻有你配擁有,明教十餘萬教眾自此聽命於將軍。握在將軍手中,宛若多出一把利刃。此刃從此依附將軍,無所不從,無往不利。”

原來她是尋教主來了。敢情先透過朱溪誘我攻建康,再助一臂之力,而後用十餘萬教眾這龐大的地下力量為餌,達到讓我領導明教重振其威風的目的。

到這時,一連串的震驚已讓我目瞪口呆。恨恨瞪了始作俑者朱溪,這小子心機深沉,竟讓我不知不覺入了他轂中。茫然站起,繞廳中不停踱步,卻是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這簡直是個陰謀,雖然他們為我立下天一般大的功勞,可還是對這種步步為營的設計感動厭惡之極。踱步中一邊想著事事透著詭譎的明教,厭惡倒慢慢少了些。

明教宣傳“法分貴賤貧富,非善法也。我行法,當等貴賤,均貧富。”提出“吾能使富者貪,貧者富。等貴賤,均貧富”的平等平均思想,紮紮實實置身於下層,從實際出發,形而下地為天下蒼生做出些實事。可是,其教義絕不容上層建築,使這等教派侵犯其統治利益,因此不遺餘力進行壓製。

明教反抗官僚、地主階級的統治,入教的民眾分財互助,團結一致,又有自己的武裝,農忙而作,遇事則起,抵製流寇和盜軍騷擾的同時,又用武力對抗官府和大地主的剝削。因為此,宋朝統治階層嚴厲禁止,對“事魔”的農民殘酷鎮壓,一經坐實,往往將相關親戚好友盡皆捕殺。

“方臘以前,法禁尚寬,而事魔之俗,猶未至於甚熾。方臘之後,法禁愈嚴,而事魔之俗愈不可勝禁。自方臘之平,至今十餘年間不幸而死者,不知幾千萬人矣。”朝庭大規模屠殺明教徒眾,但殺人越多,反抗的力量越大。自溫州、台州、衢州、徽州、嚴州、信州以至河南的信陽軍、河北的滄州、清州,南到兩廣、福建,到處都有其秘密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