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履祥於此際站了出來,他是大名鼎鼎的理學名家弟子,一語便將這批假理學之名,執衛道之行的君子們的指責堵在肚子裏:“君子之學,自本至未,無非其實。”
反斥:“朱學‘大抵求其心之所安而止,專言性與天道’,陸學‘用心於內’,甚為不妥。於道而謂就事學事,茲心魔之稱荒誕不經。視時勢之可否,因人情之患苦,變更天下之弊法。歸之太古,非愚則誣。”
意思是說,應視時事變化而變法,不能生搬硬套,把什麼事都歸於古法當中,不是愚蠢就是胡說八道。
得到他的應和是我料想不到的,於是趁機連下三道“放腳令”,強硬要求各地官衙督辦婦女放腳事宜。
強令一下,輿論更是大嘩。幾乎所有人都強烈反對,江寧的賢達沈渙也遙相支援,頻頻上書,希望我收回成命,說道:“自南陳而成習,曆幾百年餘,已為婦孺之道,萬不可輕言廢之。”
他們不是用聖人之言來指責我麼,那我就借聖人之言來反擊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纏足損自身,犯五逆不孝之罪。如此,我等今者,雲何報得父母深恩,以何示上天好生之德?”
朱溪卻不動聲色,抽集明教徒眾組成五十個十人小隊,齊下鄉野,到一地便嚴命該地執行大將軍令。他執行此令當真雷厲風行,我還知道此刻他心花怒放,因為明教本就提倡放腳,本就旗幟鮮明的反對儒道釋三教。
毫不理睬雪片似的上書,堅持“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容毀傷”的理論,終將指責我的人壓製下去。但這批執掌地方行政的官員們雖然不再公開發表言論,卻陽奉陰違,暗地裏阻撓“放腳令”實施。而後,在我要求陳昭負責的“建康書院”加入“算術”、“經學”、“地理山河誌”等術課以後,自趙晉開始,到鄉鎮一級的行政官員,以及城鎮中的大批仕大夫紛紛反對,其情緒一日比一日激越,皆罵稱“旁門左道也登大雅之堂。”
到最後,連尹玉、陳昭都跑來敘苦,說是不但士子們反對書院加設那些旁門左道的術課,就是學生們也拒絕學習。
這回我沒有辦法了,放腳令還能用戰事緊迫,必需使婦女參與後勤為由,去強行推動,可學院加課能找到什麼借口?再回頭一想,我也不可逼那幫仕人太甚,驚世駭俗的東西做得多了,反讓自己背上叛經離道的惡名。這次有關教育改革的嚐試便偃旗息鼓罷。
但我卻從放腳、加入術課兩件小事上知道了南宋理學的強大,明白此類改革要想執行下去,依靠原朝庭大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頭腦中的舊思想已根深蒂固。於是調整行政班子,奏請朝庭,請趙晉為建康知府,吳益為建康通判,趙與可為句容縣令,將原來通盤打理整個轄區民政的這幫子人調去地方,極大程度上瓦解了反對陣營。再令胡應炎、牛富、楊二等古板將軍專注軍事,不許參與民政之中,借口當然是不使其分心。而後,委審議官朱溪兼任建康“簽書判官廳公事”(實職,管理全州官員),全盤策劃轄區複興,調沈煥從江寧入建康,出任書院主事,有賢名顯著的名仕打理書院,自然堵住那些指責我的人的嘴。陳昭和許夫人被抽出來,充作朱溪助手。
又令明教八大散人不再擔任軍隊職務,出任其他八座城郭縣令或縣尉的主薄,但給予這八人維持地方治安的權利,隻有他們有權調動縣治之內的地方鄉勇。便是許多出自建康的各項措施也直接發到他們手頭,再轉交那些公推出來的,一輩子受理學教育的古板縣官。如此一來,作為縣令或縣尉助手的八散人其實掌握了地方的實權,不過,我的諸多想法倒比以前得以更多落實,有八散人攘助,再利用明教的號召力,鄉民們很樂於接受。
方照於是益見美麗了,隻要與我碰麵,本就明豔的俏臉更加生動,笑容若桃花般燦爛。她當然高興,明教有了一萬人的武裝,現在又執掌八座城市的實權,頓時在整個建康風生水起,短短半年時間,已在這地方發展了四萬教徒,並且還是半公開地。
多大的成績啊,元王朝,宋王朝,江北,江南,每個地方都在打壓明教,可惟有冠軍大將軍支持,甚至還允許其堂而皇之擁有自己的武裝,大張其鼓地吸收徒眾。體態高挑優美的方照現在溫婉得象個小姑娘,每日介會在早中晚分三次前來探我,便是不說話,也要靜靜的呆半個時辰。卻將我弄得坐立不安,一邊處理軍政要務,接見城中官紳仕子,一邊還要接受她睽睽之視,當真難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