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逗留的幾天裏,莫爾·盧西昂先生始終陪伴著我們。我們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瞧見他或前或後的身影,雖然由於語言不通,相互間很少對話,卻時刻感覺到他關注的神色,使我們感到格外親切的溫馨。
我們初次在科爾瑪城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和一位穿著桃紅色衣衫的漂亮姑娘在迎候我們。他的手寬厚而有力,握著你的手覺得很來勁。他微笑著眯細了眼睛,花白的頭發在飄動著,凸現在臉麵上的大大的鼻子,帶有幾分持重幾分幽默。
莫爾是法國民間藝術總協會主席,也是IOV(國際民間藝術組織)法國分部首腦,是這裏挺受人尊敬的民間藝術團體的組織者。他在總協會工作已有二十多年,在國內外開展了各種卓有成效的民間歌舞活動,去年曾經組織科爾瑪孚日錫民間藝術團參加了我國第二屆國際藝術節。然而,你在他沉穩寡言的神態裏,卻一點看不出什麼派頭來,也許越富有藝術經驗越是謙和與平易近人。這兒有一位音樂家名叫讓·雷蒙,是民間藝術活動的積極參與者,看來他對莫爾很熟悉,在乘車穿過一座綠色山峰時,風趣地說:“莫爾結婚已有五十年,他不愛抽煙,太太卻愛抽煙,因此隻好住在山上,風一吹煙就跑了!”
在抵達科爾瑪的當晚,莫爾先生特意為我們安排了一場民間舞蹈表演。一群少男少女紛紛登場,互相旋轉對舞,跳得快活而又開心,突然小夥子們把姑娘們攔腰抱起,一下托舉到半空中,引出一片歡快的呼叫聲。坐在莫爾旁邊的雷蒙說,這是法國東部的摘葡萄舞。而另一個舞蹈,起舞時少男少女圍成一圈,然後少女們姍姍走開,又回頭向小夥子們頻頻招手,沒想到等小夥子剛走過去,卻被姑娘們揪住耳朵,發出“唉—咦呀”的怪叫聲。舞蹈動作輕盈而又活潑,隨意而又浪漫,反映出法國舞蹈特有的一種風韻。
我們不由得鼓起掌來,而坐在我們身邊的莫爾卻一言不發,隻是含蓄地眯細了眼睛,向我們微笑。
這天上午,莫爾和雷蒙陪我們來到了議會大廳,受到上萊茵省議會議長漢斯·維勃及副議長的接見。這位議長風度翩翩,在和莫爾寒暄了幾句後,便轉向我們風趣地說:“嗬,今天太陽這麼好,人們又這麼好客,歡迎你們到這兒來!”莫爾還伴隨我們遊覽了市容,看到被戰爭毀壞了的村莊,而現在已矗立起來的許多現代化建築群。莫爾一路很少開口,仿佛他要說的話都被熱情的雷蒙先生代替他說了。
莫爾領我們走進這兒一座出名的葡萄酒廠,廠房很大,簡樸而又典雅,卻很少有人走動。年輕的廠長給我們指點著,這兒擺有一架龐大的釀酒器具,已經廢棄而隻作展覽,因為現在酒廠已是全部電腦操作,隻有十五名職工。廠裏經營有一千二百公頃葡萄園,出產科爾瑪名酒。長條桌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酒,主人給我們端來一杯又一杯,我們都一一嚐了一口,的確醇香撲鼻,清淡爽口,堪稱上乘佳釀。隻是那種被稱為女士的葡萄酒,嗅著挺香,喝起來卻帶有一絲辛辣的味兒。
科爾瑪是法國南部一個邊境城市,據說有五萬六千人,以盛產葡萄酒而著稱,同時在莫爾的精心組織下,這兒的民間藝術也很聞名。
科爾瑪大街上人來人往,卻很安靜,聽不到嘈雜聲。雷蒙先生領我們走進他的音樂間裏,這兒有幾位青年男女正在學拉手風琴,牆壁上掛有他和學生合拍的照片。看來,這兒似乎是他開辦的一所手風琴學校!這位幽默的雷蒙先生既是莫爾開展民間藝術活動的得力助手,也是培訓音樂愛好者的教練。他風趣地說這說那,根本沒有莫爾插話的機會,自然莫爾也無須說什麼了。
莫爾雖很少說話,卻有一副熱心腸。他還特意安排我們遊覽了巴黎,觀摩了凱旋門、埃菲爾鐵塔和羅浮宮等名勝。他無言地引領,默默地相隨,尤其是夜遊塞納河的那個晚上,他坐在眾多旅客的大遊艇上,可是我一眼就能瞧見他那被涼風吹散了的白發,他那穩健的身影,使我久久不能忘懷。
顯然,按我國的說法,莫爾先生已到古稀之年了。可是,他的精神矍鑠,在法國幾天一直陪伴著我們,而且親自驅車從科爾瑪到巴黎行駛幾百公裏,又親自送我們幾百公裏到達比利時國境,實在太勞累他了,這使我們感到很過意不去,受到深深地感動!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七日,法國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