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地是鶴類遷飛的重要條件。如果沒有濕地和生態保護區,鶴無法到達越冬地,遭遇滅絕。
雲彩要是樹就好了,在山上栽著,一片一片望不到邊,又能下雨,還能遮涼。雲彩不招蟲子。可惜呀,雲彩不生根。在天上白白讓風刮跑了。
感情這種事兒,跟豆角秧差不多,先出葉子再出蔓兒。豆角蔓兒像蛇芯子,繞著架往上纏,纏實了開花,花不大。之後結豆角兒。豆在莢裏包著,好像嬰兒躺在床裏。不立架,不起蔓,豆角兒往哪兒結啊?感情也是,前前後後有個過程才結果。
兩口子在一起好比打籃球,往別人筐裏投球,自己才得分。好比畫肖像,把別人往好看了畫才美。專畫缺陷,還不如上醫院照CT呢。兩口子的事兒就像電視劇似的,劇本好還得演員好,演員好還得導演好,幾好兒軋一好就拍成戲了。不過,電視劇才幾十集,人這輩子勝過幾萬集電視劇,一點一點拍吧。
經常出現在夢境的地方,教你一口方言的地方,趕回去過除夕的地方,每個人都叫得出乳名的地方,喝酒愛醉的地方,少年想出老年想回的地方,童年數過星星的地方,對你知根知底的地方,就是一個人的家鄉。
這個村子要是撤了,就像穀糠跟小米分離,光剩下一個名兒。頭兩年還有人念叨這個名兒,過幾年就沒人知道了。讓曆史學家把這個村子寫進中國通史裏?不可能。樹杈從樹上掰下來,想安也安不上。
人能回避這個回避那個,但是回避不了血緣。拿樹說,這有一棵,那有一棵,在泥土的覆蓋之下,根在一塊兒連著呢。
生命立起倒計時的牌子,人的價值觀就要調整、改變、顛覆,乃至升華。這時候,這個人思維敏銳,目標清晰,行為果敢。他要挑最有價值的事情來做,就像篝火在熄滅之前,進出耀眼的火星。
其實,生命給每個人都立了一塊倒計時牌,包括剛剛出生的嬰兒。隻是這塊牌子有些遙遠、有些模糊。牌子上的數字還沒有縮到很少的數字……
有身即有病,有病才有身。病從何來?喜怒哀樂、一驚一乍都可能埋下病根。不是肉身抗不住病,是人心抗不住病。文殊菩薩問:“何物是藥?”善財童子遍訪世間,回答:“世間無一物不是藥。”心靜是藥,善良是藥,敬畏天地江河草木是藥,謙遜卑下是藥,利益大眾是藥。小孩敬的大禮更是甘露妙藥。
人要是掉到“愛”裏邊,有甜蜜,也有疑心。人戀愛時疑心最重。因為愛情太珍貴了,戀愛的人像金匠一樣不斷測試它的純度,是99.9%,還是100%?
有人說,真理是從懷疑當中產生出來的。但真愛產生於信任。
候鳥的大腦有一個生物羅盤,即使穿越海洋、沙漠,地麵沒有參照物時,也不會迷失方向,在繁殖地和越冬地之間,年年穿梭往來。沒有方向感,當不了一隻鳥。人的方向感不一樣,有錢的方向感,沒情的方向感;有小的方向感,沒大的方向感。有人一輩子也沒有方向感。
仁、義、禮、智、信、忠、孝,說的本是人應有的方向感。
世上不喘氣的事物裏邊,錢是唯一成精的東西,能填山移海,也能逼人上吊。錢也有姓氏,個、十、百、千、萬、億,越往後輩分越大。錢攢在手裏,手出汗錢不出汗。錢的故鄉不叫村子叫銀行。錢像人參娃娃,挖地三尺,人都能把它找到。錢無味道,但走到哪兒都能被人聞出來。錢沒有腿腳輪子卻雲遊八方,後麵跟一群追趕的人們。
錢在人前成精了,在山川、動物、友誼、信仰麵前啥也不是,又回到了紙的位置。
給大夥謀事兒,光靠赤膽忠心不夠用,還得有錢。就好比牽著駱駝穿過針眼,針眼是啥?錢。用錢的時候錢不吱聲。用錯了,錢該說話了。錢說的話,一句頂人一個跟頭。
戲演到這塊兒,說了不少。鄉情、親情、愛情,可一提到錢,這地方的人立馬把眼珠子瞪溜圓。咋回事兒?窮唄!
人有對象就幸福。有對象的人再找幸福,還得上下求索,八方尋覓,像狗熊找蜂蜜窩似的。
說幸福在自己心裏,誰也不相信這個話,都上外邊找去,以為幸福在一個地方等著自己。
處感情靠咳嗽不行,靠錢也不行。婚戀之事與年齡關係很大。
20歲談戀愛是一通長拳,飛拳快腿,麻利又好看。30歲談戀愛是八卦掌,一招一式講究程序。40歲談戀愛咋的?太極,前後左右都得照顧到,用意超過用力。
老虎3歲搞對象,丹頂鶴2歲搞對象,老鼠生下來就搞對象。它們明白,這事兒不能往後拖。
燕子不識字,串雞、雪雀子都不識字。它們不知道地圖和文件準備抹去望海屯這個地名,它們年年還要飛回來。小鳥看到破磚爛瓦,那是個什麼心情?村裏沒廣播了,老爺們兒和老娘們兒不吵架了,靜悄悄的。小鳥兒指定害怕,這一夏天的日子,不知跟誰過去。要是想望海屯的人了,上哪兒找去呢?
村莊的曆史比城市還早。建一個村莊,用的是燕口銜泥的辛苦。一根草棍一口泥,慢慢才壘起一個村莊。村莊比城市的鋼筋水泥包含更多人的感情。
在城裏,高樓大廈之間沒有祖先的身影,沒有露水,沒有雞鳴犬吠,也捧不到一捧滲透過汗水的泥土。
城裏人愛家,農民愛的是自己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