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看不見又離不開的珍貴之物是空氣(實為氧氣)。”對人來說,還有一樣看不見亦離不開的好東西是睡眠。
所謂“睡意降臨”,是感受,誰也沒看到降臨的這個東西是什麼樣子。此人入睡,彼人看到他“睡得像死人”一樣,卻看不到睡意怎樣強加於他,譬如捆綁、灌藥等,是他自己待著睡著了,此為睡眠的不凡之處。
睡眠可以通神,科學家曾於夢中解題。不是說牛頓、愛迪生夢做得比我們好,都好,隻不過我們心中沒有科研項目,浪費了夢,人也沒被載入科學史冊。說睡眠通神是指夢,夢的複雜性超過世上任何事物,其重要性亦如此。隻是——關鍵在這裏——我們隻會做夢而不了解它的語言,像每天晚上到藏金磚的地洞轉了一圈兒,空手而返。簡單說,人的困境及解決辦法,夢都有回應。我們不善解夢也是好事,不然原子彈在秦代就造出來了,反而不安全。會不會解析夢,是甄別真假心理醫生(精神現象分析專業人員)的試金石之一。如今假心理學家比假處女多得多。
如果不飲酒,何以解憂?隻剩下睡眠。人之憂沒完,窮人憂,富人也憂。從憂吃不飽飯開始,憂上學,憂上不上學,憂病患,憂白發,憂座次,憂鹹鴨蛋黃,憂胖以及油價上漲,憂他沒先向我打招呼。人的定義在辭書裏應寫為:“脊椎類哺乳並憂患型動物,而睡可解憂。”我見過在公園長椅上睡的,在火車坐席下麵睡的,站隊睡的,聽搖滾樂睡的,還有下雨天披雨衣坐著睡的各類人士,可統一命名為“無憂者”,頒發一枚睡眠獎章,致敬!萬丈紅塵之中,有人扛麻袋而有人睡覺,比逃稅還幸福。
像所有的不公平現象一樣,睡眠也不公平。缺者愈缺多者愈多。青少年缺覺是普遍現象,如果他們中間有人大代表,第一項提議肯定是增加睡眠時間,覺不夠睡。每個上學的孩子是城市最早醒來的人。而睡眠功能逐漸喪失的老年人卻睡不著覺,荒廢大好時光。
睡不著覺的人還有失眠者,這個詞頗值玩味:失眠,睡眠丟了。丟了這個東西比丟什麼都難受。生而知之的東西,竟有一天對其無所知,其苦痛不言而喻。
把睡眠作為祝福送給人,是古老的祈願。一句“晚安”,比“祝你升官”更有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