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和劉Q到遼大校園找劉E玩——劉E是一位懂古日本語的學者,劉Q在他家樓下打手機。
“劉E,我在你家樓下呢,下來吧。”
劉E在電話那頭用現代漢語說:“別扯了,劉Q,盡瞎整。”
劉Q在北京常給劉E打這種電話,害他。
劉Q堅定地說:“下樓。”
劉E說:“盡扯。……扯”是沈陽話,意思和無厘頭大體相似。
劉Q說:“你上涼台看看。”
劉E:“沒人上你的當。”說著,頭伸出涼台,見我們,大驚,轉瞬已經下樓。吾等說笑寒暄,然後吃酒。
劉Q平時在紐約那旮北京那旮發展,衣錦還鄉的時候不多,所以劉E不信。劉Q還給劉E編過這樣的笑話,說地震時,劉E救傷員累昏過去了,臨昏前說:“上八舍救人!”八舍住女生。劉Q又講這個笑話,劉E大笑,像講別人。他是研究市場與日本史兩方麵的博導,而氣力下得最大處在打籃球。
這回我們去了鄉下,劉Q說找一個能聞到玉米味、高粱味和豬圈味的地方吃烀茄子。車開了很久,到一處俗豔的鄉間館子。劉Q像在山上待了一冬天的土匪一樣,邊聞周圍的味邊吃黃瓜,捎帶看一眼窗外的晚霞小聲說好。而我心裏有些惘然。如此好吃好景,惘什麼然?我分析一下原因,沒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黃瓜稍瓜、劉Q劉E都好。我感到脈搏加快、出汗、胸悶,過了很長時間才恢複。
此事過了將近一年,今天呼啦一下明白了:這是情境、程序或者說腎上腺素搞的鬼。我每次到遼大是為跑步,而非聞道解惑。5000米、杠鈴與蛙跳等弄下來,借用“洗澡、桑拿、足療全套150元”的句式,叫“全套兩小時”。這套事已有幾年,因此我至遼大而不“全套兩小時”時,身體就會抗議,好像騙了它。人並不知道,所謂習慣實乃程序,一以貫之的行為在內心裝了一套程序軟件。人不光睹物思人,睹物還思跑步,思出汗,思有氧運動的大轟大嗡。這是某人到了遼大之後應該發生的事情。回憶一下,近年除跑步外,去遼大沒其他作為。故此,去了就得跑,不跑就鬧你。想明白之後,感到這裏麵也有一些不講理。日後,倘若兄弟發達,去遼大演說、剪彩、研討、客而座之教授此學彼學,難道也要跑步與蛙跳嗎?
人們不了解習慣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光知道習慣驅使一個人,而不知怎麼驅使,以及不服從,它會怎麼報複你。行為習慣實如哈馬斯的定時炸彈,到點就炸。亦可知,人們養成一種習慣的同時,一般並不具備抵抗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