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自性與空(3 / 3)

《大智度論》雖說有三種空觀,然未分別徹底與不徹底。這三種空觀,都可以使人了解空義,雖說了解的深淺不同,然仍不失為明空的方便,所以《大智度論》兼容並包的說有三空。若細考大小乘各派的說法,則分破空是部派論師所常用的方法;說一切有部以觀慧析色至鄰虛,過此即成空。然而有部不承認一切法皆空,反認為有自性有的極微。因分析而知某些是假合有的,某些是假有所依的原素(即最後的極微)。心法也用此法分析到刹那念。這種方法,並不能達到一切皆空的結論,反而成為實有自性的根據。這種分破空法,本即《阿含經》說到的散空,不徹底而可以用方便,所以龍樹也把其引用出來。觀,是瑜伽行學派使用的空觀。這一方法,部派經量部論師即大加應用。經量部論師說十二處——根境非實,即成立了所觀的境是非實有的。後來瑜伽行派的學者,極端的使用此觀空。觀空與分破空不同,分破空因分析假實而成立假名者為空;觀空則從認識的觀點,說明所觀境界的無所有。觀空也同樣的不能達到一切法畢竟空,因為觀空即限定它要用能觀的心以觀外境不可得,能觀心的本身,即不能再用同一的觀空來成其為空,所以應用觀空的結果,必然要達到有心無境的思想。境空心有,固也可以為了達到空義的方便,然在某種意義上講,不但所空的不能徹底,而將不當空的也空掉了。即如分破空的學者,承認有實自性的極微和心心所,而由極微等所合成的現象,或五蘊所和合成的“我”,以為都是假法,而忽略了假法的緣起性,即是說不承認一切法是緣起的。因此,一方麵不能空得徹底,成增益執;另一方麵,將不該破壞的緣起法,也空掉了,即成損減執。瑜伽行派學者把緣起完全放在心心所法——依他起性上,不能達到心無自性論;對於六塵——境的緣起性忽略了,所以不能盡契中道。龍樹所發揮的空義,是立足於自性空的,不是某一部分空,而某些不空,也不是境空而心不空。

中觀學派的學者之一切法空,主要是從緣起因果而顯的,而瑜伽行派的學者,是從認識論上說的。唯識者以為從因果緣起上明空,是共小乘的,不徹底的;大乘應從認識上說。如《攝大乘論》說:“自然自體無,自性不堅住,如執取不有,故許無自性。”無自性,不是說自性完全沒有。如未來法,在未來而生,必待因緣而決無自然而生的,所以無自然性。過去已滅無體,即所謂的“自體無”。現在生滅不住,即是“自性不堅住”。這是約三世因果的流動,說無自性。《阿含經》有這種說法,《攝大乘論》以為這是共小乘的。“如執取不有,故許無自性”。這是約遍計無性講,於一切法執自相、共相、法相等,都是依名計義,依義計名而假名設施的,不是自相有的;離此遍計的非自相有,即大乘的空無自性說,這就是瑜伽行派學者自命為不共小乘的地方。然細究這“執取相不有”,《阿含經》也多說到“不可取”,“不可得”。“如執取不有”,聲聞學者確乎也是可以達到的。事實上,在認識上不執取種種相的空,也是共小乘的。依緣起因果法以明無自性空,與《攝大乘論》所說不同。緣生即是無自性,自性不可得即是空;因為無自性空,所以有自性戲論為顛倒,而如實正觀即不取諸相。依緣起因果法直明一切法空,是空門;不取一切相,是無相門。空門,無相門,無作門,方便不妨不同,而實則一悟一切悟,三解脫門同緣一實相。中觀學派以緣起無性的空門為本,未嚐不說無相門。而瑜伽行派專從觀察以明“不如所取有”,不能即因果而明空,以即中觀與瑜珈二學派的不同。明緣起無自性,都是為了明空的定義。龍樹論說到的地方很多,根本與其他的學派不同,所以不能望文生義,見了緣起、自性、空的名辭,就以為是同歸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