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智觀無義”者,實智即從尋思所生四種如實遍智。“觀無義”即觀其義本來無有。“唯有分別三”者,謂法有三種分別,即名分別、自性假立分別、差別假立分別。“彼無故此無”者,彼指心外各事自性差別一切境義。“此”指能緣三種分別心。無彼所執之境義故,亦無此能執之三分別心。故《成唯識論》說:“既無實境能取識,寧有實識離所取境。所取能取相待立故。”謂義無故,觀此三種能分別亦無。“實智彼無故此無”。悟之名能所故。以四如實非安立智以悟入圓成實性,故雲是即入三性也。
存實的意義如《成唯識論》說:“識言總顯一切有情各有八識、六位心所,所變相見,分位差別。及彼空理所顯真如。”這一段話,表顯很有深刻的意趣。即顯初地所證百法明門:故修唯識觀,則入初地證百法明門。“識”之一字,所表顯凡有五類:一、八識心王自體分;二、六位心所自體分;三、心王心所所變相見分二分;四、前三分位不相應法;五、於前四法觀遍計所執以空為門所顯的空理。初顯四俗事。是依他起,後一真理是圓成實。總顯所存依他圓成二性是有,以證明存實義。如上所說五類之法,皆不離識,總立識名。論又說:“唯言,但遮愚夫所執定離諸識實有色等。”等者等取心心所不相應無為,即遮遣遍計所執五法事理,唯虛妄起體用都無證明遣虛之義。故說“唯言”。
窺基《唯識章》說:“由無始來,執我法為有,撥事理為空。故此觀中,遣者空觀,對破有執。存者有觀,對遣空執。”此說遣虛存實觀之所由起,所以有此初重視法之建立者,遣諸有情無始以來,執遍計我法為有,撥真俗事理為空,是故最初遣彼迷執,令知法性。故最初建立用此觀法。“遣空觀”等,即說明觀行的運用。
《唯識章》又說:“今觀空有,而遣有空,有空若無,亦無空有,以彼空有,相待觀成。純有純空,誰之空有!故欲證入離言法性,皆須依此方便而入。”此說明觀的意義,依所治病有計執有與空,約能治藥可有空有。若所治病無增益的有執和損減的空執,應能治藥亦無遣存了。因迷悟相對方成觀行,豈有純有純空的空有嗎?故欲引起無分別智,證得真見道離言法性真如,要先於資糧位及加行位中修此遣虛存實觀。諸法體性,言語道斷。非是定有,亦非定無。一切言詮但是世俗虛妄施設。以證真實位,一切諸法,非有非空,離諸分別,性離言故。
《唯識章》又說:“此唯識言,既遮所執,若執實有諸識可唯,即是所執,亦應除遣。”意說為遺妄執心心所外實有境故說唯有識,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是亦法執,亦應遣遮。
這初門唯識觀,至關重要,修止觀的人應該重視依修。先知三自性的意義,然後於行住坐臥中修習,特別需要每天以一定的時間靜坐而修之。先觀想三性三無性的道理,然後停息心上的活動,攝心專住一境,即住於心上不散,不外馳,心念若起,即知是見分於相分上的虛妄分別,當體消滅,攝令安住。念起即覺,覺之即滅,久久忘緣,自成一片。久修正觀必成,得大受用。
按:太虛太師對遣虛存實唯識之特勝義,有簡短的論說,特附錄於下:
《成唯識論》卷七雲:“識言、總顯一切有情各有八識,六位心所,所變相見,分位差別,及彼空理,所顯真如;識自相故,識相應故,三分位故,四實性故。如是諸法。皆不離識,總立識名;唯言、但遮愚夫所執定離諸識實有色等。”此即五重唯識觀中第一重遣虛存實觀;而唯識觀之最勝點,即在乎此,以本隻要此第一重唯遣虛妄識,存真實之唯識觀。後之四重,隻是為鈍根人輾轉離過,以入真耳。若利根人,隻此一觀,一了百了,直到究竟;以遣虛則妄無不盡,存實則真無不圓故。
作此觀者無他,隻於無論何事何物,觀為“唯是五位諸法之一聚識,除此別無一件實有之物”而已!作此觀時,妄執我法遣無不盡,而無百論等落空之弊,其殊勝一。真如相性顯無不周,而無起信等墮侗之弊,其殊勝二。但觀明現前事物,本來如是之實相(譬如飲茶,隻是五位諸法之一聚識,別無所飲之茶,隻是五位百法之一聚識,別無能飲之;譬如聽講,隻是五位諸法之一聚識,別無聽者,隻是五位諸法之一聚識,別無講者),而無(觀佛境觀上地等)懸想他界之弊,其殊勝三。即觀明本分,而於餘界餘地一切分無不通達,若自若他、若染若淨、若生若佛、若聖若凡、若因若果、若身若器等,莫不是五位諸法之一聚識故,而無拘局一隅之弊,其殊勝四。
故作此觀,但明此理,無論何人,皆可作之,無論何處,皆可作之。他藥雖妙,每可由藥生病,獨此一藥,增益損減之執,煩惱所知之障,病無不治,更無從藥生病之虞,故為獨一無二大妙觀門!諸有智者,應動修習!
2.舍濫留純識
修唯識觀,約其所存五法事理有心有境,而境有濫,故舍之不雲唯識。濫有兩義:一者依他是內,計執實我實法名外。二者親所緣緣名內,所緣緣名外。心無濫故,留之名唯識。有境有心之意,約總相來說,五法事理中,心心所法為心,緣慮佳故。餘三為境,非緣慮故。若細分別來說,相分名境,後三分名心。凡心之起,必托此內境生,境為其因,能生果故,故攝境從心,攝因從果。但心雲唯,不言唯境。即所緣的相分,濫於心外的妄境,故舍彼而不取,唯存留後三分之純識。《唯識章》說:“令自觀心解脫生死,非謂內境如外都無。由境有濫,舍不稱唯,心體既純,留說唯識。”此乃心境相對的觀法。
《心地觀經》說:“三界之中,以心為主,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如來這一慈悲深切的教導,說明觀心的重要性,修觀的教徒們,應該好好地依教奉行。
《厚嚴經》說:“心意識所緣,皆非離自性,故我說一切,唯有識無餘。”第八心、第七意、前六識之所緣,皆以自心為境。故佛說一切有為無為皆惟有內識,無餘實有心外境法。
《華嚴經》說:“心如工畫師,書種種五蘊,一切世間中,無法而不造。如心佛亦爾,如佛眾生然,心佛及眾生,此三無差別。”心能作佛、心作天堂、心作人類、心作地獄、心作餓鬼、心作畜生,心起則六趣顯現,心淨則法界坦然。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是心作眾生,是心是眾生。諸佛正遍知海,從心想生;眾生煩惱業海,從心想生。心佛及眾生三無差別,豈不觀心,斷除我法二執,勤求解脫乃至成佛嗎?
《唯識章》說:“遣教經言:是故汝等,當好製心。製之一處,無事不辦等。”今引證經文全段如下: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當製五根,勿令放逸入於五欲。譬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若縱五根,非唯五欲,將無涯畔,不可製也。亦如惡馬,不以轡製,將當牽人墮於坑坎。如被劫害,苦止一世。五根賊禍,殃及累世。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製而不隨,持之如賊,不令縱逸。假令縱之,皆亦不久見其磨滅。此五根者,心為其主,是故汝等當好製心。心之可畏,甚於毒蛇,惡獸、怨賊、大火越逸,未足喻也。譬如有人,手執密器,動轉輕躁,但觀於密,不見深坑。譬如狂象無鉤,猿猴得樹,騰躍踔躑,難可禁製。當急挫之,無令放逸。縱此心者,喪人善事,製之一處,無事不辦。是故比丘,當勤精進,折伏汝心。”
經文既說製心,不說製境,故能證成唯心。五根即眼耳鼻舌身。五欲即色聲香味觸。牛喻五根,人喻比丘。苗稼喻諸善功德,即禪定智慧等。涯者水際,畔者界限。借作窮盡之意。惡馬喻五根,轡製喻持戒。坑坎喻三惡趣,即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劫害者,受害於他人,苦止一時,或止一生。因五根而產生的賊禍,不能脫離生死苦海,流轉輪回,累世不得休息,故說殃及累世。是故有智慧的人,裁抑五根,而不順從其欲。切勿放縱,假令不慎而放縱,欲視美色,欲聞美聲,欲嗅芳香,欲當妙味,欲能越分的境界,亦當覺知,刹那間即行磨滅。五根之中,心為其主,修習唯識觀的人,當為製心。一念起時,隨即覺破,不僅馳散,當猛力製之,即攝心住於內識上,一心專注勿散。心之可畏,甚於毒蛇惡獸怨賊,雖大火越逸,尚不足喻心之可畏。《百喻經》說,昔有貪夫,於野求蜜,既得一樹,舉足前進,欲取蜂蜜,不覺草覆深井,因失足而亡。不知觀內識的人,則心不能製,其縱欲從境,則如像猿之騰躍,難可禁製。一念不生,諸緣頓息,所以製心,安住內識一處,處種功德,無事不為,具備成辦。精純無雜,升進不怠,折挫伏心,安住唯識正念。依心起惡,依心生善,轉滅依心雜染之種,轉得依心清靜之德。是為舍濫留純的觀行。
3.攝末歸本識
心心所法皆有四分,相分是識內所取的境界,見分是識內能取的作用,自證分、證自證分,是心心所識內自體,是變似相見二分的根本,相分見分,俱依識內自體本而有,離識自體本,末法必無。故心王心所自體本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證成三分本末義,如《成唯識論》說:“變謂識體轉似二分,相見俱依自體有故。”在修前所說留純識觀後,進一步攝末歸本而靜住,即舍棄相見分之末,靜住自體之本,是為攝末歸本。此乃體用相對的觀法。
《成唯識論》所說,即證成三分本末之義。諸識體即自證分轉似相見二分而生,若無自體,相見二分定不得生。如無頭時,角定非有。識體是依他起性,轉似相見二分,故言識體轉似二分。此依他非有似有,實非二分,似計所執二分見相,故立似名。第六、第七二識我法熏習力故,諸識二分生時,皆以實我實法所執二分顯現。故論所謂,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即彰顯攝相見末,歸自體本義。
《唯識章》引《三十頌》言:“由假說我法,有種種相轉,彼依識所變,此能變唯三。”此引本頌證成攝相相見末,歸自體本義。世間聖教說有我法,但由假立,非實有性。假有兩種:一、無體隨情假,多分是世間外道所執。雖然沒有如彼所執的我法,但隨彼計執心緣,亦名我法,故說為假。二、有體施設假,聖教所說,雖有法體,而非我法,本體無名,強名我法。不稱法體,隨緣施設,故說為假。此中總義顯示,眾生由無始以來,橫計我法分別心故,熏習第八阿賴耶本識中,後遂有相見分生。愚夫不了此唯內識,依之妄計有實我法。我法實無,隨彼妄情所執之相名為我法。故知世間所執我法,是假非實。因為是無體隨妄情計執而假說我法,故是無體隨情假。聖都依據內識所變的相分見分,為起言論,斷染取淨,引生真見,假為立名,說為我法。法體實非我法,聖教假名安立,故知聖教所說我,即預流等,所說法,即五蘊等,亦是假說。法的本體是有,故是有體施設假。
我是主宰自在義,法是執持義,即軌生物解,任持自性,如一國之王,或是領袖,有自在權力,主宰權力,其權力如同於我,所以我是主宰義。法是軌持義者,軌是軌範,可令看見聽到覺知等的人,對它生起為某物的感覺。在一定時間內,任持其自己體相不壞不失,而保任攝持之,所以名執持義。
我法二種俱有種種差別相狀,若名若義諸相轉起。如世間所執我相,謂我亦名有情及命者等。情即情識,我有情識,名為有情。色心相續,名之為命,我有此命,故名命者。聖教所說的我種種相,如說預流果,預入聖人的流類,故名預流,即聲聞乘初果。如是說一來,不遠,無學,以及其餘賢聖名稱。法種種相,如有外道名吠世史迦,立說六句義:一實、二德、三業、四有、五同異、六和合。以及其餘各外道所立各種法的名稱。聖教所說法種種,如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以及諸餘善巧法。轉即隨緣施設。隨諸世間橫計種種我法等緣,施設世間我法。隨諸聖教安立證得等緣,即施設為聖教我法。轉是起義,隨彼彼緣,起彼種種我法相故。
世間聖教所說我法諸相,皆依內識之所轉變。即種子識,變為現行。現行識,變為種子及見相分,故名為變。依此所變,而假施設為我法相。即顯示識所變者,實非我法,而諸世間及諸聖教,假說我法,假設言詮。識是了別,說識亦攝心所,決定與識相應故,隱劣顯勝故。變謂識體轉似二分,即諸識體自證分,轉似相見而生。若無自證,二分定不起,如無頭時,確定非有。及無境時,而影不起。依此依他相見二分,施設遍計所執我法。相見二分,是實非無。若雖於此依他二分,彼遍計所執我法無所依故,所以說依他為執依止。
識所變相,雖無量種,而能變識,類別唯三。所變見相分的相狀,各各有無量眾多,但能變的識唯獨決定隻有三種:一、異熟能變,即第八識,多異熟性故。二、思量能變,即第七識,恒審思量故。三、了境能變,即前六識,了境相粗故。
《唯識章》引《解深密經》說:“諸識所緣,唯識所現。”為證攝末歸本義故,引此文來。《解深密經·分別瑜伽品》說:“慈氏菩薩複白佛言:世尊!諸毗缽舍那三摩地所行影像,彼與此心,當言有異?當言無異?佛告慈氏菩薩曰:善男子!當言無異。何以故,由彼影像,唯是識故。善男子!我說識所緣,唯識所現故。”所緣有二:一、親所緣。二、疏所緣。親所緣者,謂諸所有心心所法,各自變起影像之境。疏所緣者,謂彼影像所托本質之境。此中所緣,唯親非疏。說識所現故,謂即此心如是生時,即有如是影像顯現故。《成唯識論述記》說:此意汝謂識外所緣,我說即是內識上所現,無實外法。識者自證分見分也。見分為標雲識,是取能緣用。所緣者相分,唯識者自體分。所現故者,相見二分,由是三分末意識分明。
《唯識章》總結說:“攝相見末歸本識故,所說理事真俗觀等,皆此門攝。”這不單為解釋《解深密經》文義,實是總結攝末歸本的前文。《三十頌》及什論文義,亦攝相見末歸識本故,皆是攝末歸本之證。諸經論所說理事真俗等,亦本與末,皆此內攝。修唯識觀者,了知本末的意義,理應攝相見之末,安住內識之本體自證分,靜注思惟,唯識觀成,染法可斷,淨識可得。
4.隱劣顯勝識
修攝末歸本的唯識觀後,進而修隱劣顯勝的唯識觀。此觀重要,涉及隱劣心所的唯識觀法,比較前觀更為微細。要知經論說唯識,亦包括心所在內,因其隱劣,故不單說。心及心所俱能變現,但說唯心非唯心所。以心王之體殊勝,心所劣依勝生,隱而不彰,唯顯勝法。雖心心所各自體分變似相見二分顯現,然諸教中但說唯心不言心所,以心是所依為主勝故,心所是能依,如臣劣故,隱劣心所,顯勝心王,故但言唯心,不言心所。
心所總有遍行五,別境五,善十一,煩惱六,隨煩惱二十,不定四,共五十一個。心所的名義有三:一恒依心起,心王若無,心所不生,要心為依,方得生故。二與心相應,心不與心相應故,又時、依、緣、事,四義具故,說明相應。三係屬於心,以心王為主,心所係屬之,心有自在、非心所具,以是義故,係屬於心。有此三義,故名心所。
心王心所在取相上有同有異,心王取境,唯取總相,不別分別。如緣青黃赤白,但總取青等,不更分別。心所於彼,則取總相和別相。
助成心事,得心所名。如畫師作模,勾畫輪廓,盡形象而已。弟子填彩色,彩於模填,不離於模,如取總相,著彩色時,令美好醜惡出現,如亦取別相。心心所法,取境亦爾。心王心所,在世俗諦上講來,各別有體,而且在取相上,比心王更盛,因為它取總相又取別相,助成心王完成所緣事。起染起淨,關係至大,修唯識觀者,如果隻重心王而不重心所的現起,那就要成為大錯誤。修觀者,心必須平等正直住,一念心起,若不平等正直住,則所有染淨心相,都由心所助成,豈可忽略對心所的生起嗎?修觀者心須重視之,才能知道隱劣顯勝的殊勝義的唯識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