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周末風景(1 / 2)

這一天,是7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六。早晨五點半,我就起床了。這是我和文莉約定好的時間。我喝了一杯涼白開後方給文莉打電話,電話裏她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兒酣睡的味道。我說:“小懶蟲,你還沒起床嗎?”她說:“起來了,隻是覺得嗓子沙啞。昨晚讀了一陣子英語。可能是讀的時間太長了。”我想象我在昨天夜裏的輾轉難眠,便想她或許也是同樣的情形。我就不說了。

她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裏。車出郊區時,蒙蒙的天色下忽然落了微雨。我就拿了手機給文莉打電話。她聽說落雨卻歡呼起來:“這樣的景致最好呢!表哥。”我說:“你要多穿件衣服,山上冷。”她答應了,出來的時候就披了一件白色外套,我一看,居然像個阿拉伯人。

她說:“哪裏?哪裏啊?”我說:“啊,就是,哪裏哪裏都是。”

她坐進車裏來,說:“天色還不太亮呢。我很少這麼起早。今天居然起這麼早了。表哥,你夜裏睡得好嗎?”我說,“沒有。”她就接著說:“我也沒有。”

話說到這裏,已經到了一個秘密的邊緣上。我心裏已經遊移不定,在想著是不是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可是突然的,這個小小的空間裏,又有了一種靜默的空氣。它們恣意地蔓延開來,我簡直不知道這秘密是不是存在的了。再看看文莉,她也似乎在同自己的願望掙紮著。我想,假如我說了,她會有一種什麼樣的反應?假如不是如此,那又當如何?我現在已經不敢有絲毫哪怕是輕微的疏忽了。

她的臉上,卻是熱烘烘的,熱氣非常大,好像要把我們兩個人都淹沒了。

我說:“表妹,你身體不舒服嗎?”說完這話,我卻不由得想打自己的嘴巴。她連頭都整個兒轉過去了。不隻不看我,也不答話。我心裏窘迫了一下子,就發動了車。一個急轉彎,把所有不安的成分都濾去了。等到車子轉向西行的方向時,我才觀察到文莉的臉色平靜下來了。她甚至向著這邊斜斜地靠了靠。我看出她猶豫的樣子,就把自己的右手伸過去。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我感覺到:她用自己的小手,緊緊地把我的右手攥住了。

我想,喜歡一個人,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我從文莉的手中感覺到一種潮濕的熱度。

她輕輕地鬆開了手掌,輕聲說:“表哥,你要仔細開車。”

我再看她時,她的眼睛裏早已充滿了柔情。我的心裏漲得滿滿的,我想: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啊?

當時兩個人都變成這樣,事後卻還好。這一路上,我們都有意無意地說話,神色如常,誰也沒有再觸碰這個秘密的邊緣。

雨水下了一路,但是天色卻慢慢地亮了。還是那種朦朧中的亮,被雨水和霧氣浸染著的亮。我專心地開著車,極其偶爾地,才看看路兩側的風景。路邊呢,有大山沿路跟隨,像一隻巨大的獅子在展開了四蹄疾跑。

我們到達山下時,是上午十點半的樣子。朋友安頓了一個名叫小燕的女孩子來接待我們。她安排房間的時候特意問了一句:“要幾間房呢?”又說:“李總的意思,景區房間緊張,如果衛總能夠將就著住一間房,我們將不甚感激。”我看了一眼文莉,說:“要兩間。”我心裏罵了一句出這個餿主意的李星。文莉呢,並沒有特別的驚奇之色。

我們把自己的車子留到山下賓館裏,而乘了旅遊大巴和大家一起行動。

上山的時候,文莉的心情簡直好得不得了。她指著路邊的怪石,說:“簡直和我們家鄉的一個樣。”然後她又看到了野馬:“是野馬嗎?表哥?”她的聲音裏,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那天她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完全變回去了。我聽著她說話,那個小女孩子的影子就又在我的眼前浮現了……她那種神情和聲口,突出了她的天真無邪,這些年,她好像完全沒有長大似的。

我把這感覺對她說了,她就羞澀地白我一眼:“怎麼會?”

可是,在傍晚的時候,我們吃過了晚飯,我帶她去看月色的時候,她就又是一個矜持的姑娘了。月亮漸漸高了,月色照在地上,把人的心情都烘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