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夜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在山上留宿的。
夜風把遠遠近近的草木都吹得“刷刷刷”地響。山上呢,氣候是有些清冷,比山下低了好幾度。我囑咐文莉把衣服裹緊,心裏呢,卻巴望她還是覺得冷,這樣,我就能夠抱著她了。
我忽然想起來:她為什麼答應和我出遊,她說不定早都想明白了。她大概知道:在這樣的旅途中,將會發生什麼故事?我這樣想了,也許是晚飯時喝了酒的緣故,膽子也越發大了。
我在心裏一次次地喊文莉的名字,我在心裏喊,她是聽不到的。她就沒有應聲。可她到底是覺察到我的一點異常了,她對著月色喊了一聲:“表哥。”她的聲音傳了很遠,在草木的上方,打著旋。
我想:待會兒,可一定要吻她。
我向著黑暗的方向走去。文莉就伴隨著。她說:“表哥,你還要走嗎?”
我突然想到我們,我和文莉那些矛盾的地方,我們都是又世故,又天真。我這樣想自己還好,這樣想文莉,卻簡直不能原諒自己了。但我還是止不住地琢磨著:“她之所以跟了我來,也許是因為她也喜歡我的緣故嗎?”
她才不知道我心裏打著什麼鬼主意呢?當我一個轉身,把她抱住的時候,很顯然,她是那麼驚慌了一下子。她用力把我往外推,用了好大的力。我雙手加勁,一點也不願意放棄。
我說:“表妹。”她喘著氣,卻不答言。我又喊了聲:“表妹。”她還是不答言。我心裏亂了一下。好幾個念頭轉上來:不知道她是不是嚇怕了?她是不是反感了?她接下來是不是會生氣?我雖然喝了酒,但經由夜風一吹,早已醒來多半。當她沉默著的時候,我就感到壓力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荒唐,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哪。
我想著,鬆了鬆手。我掩飾著自己的難過。我說:“表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聲剛喊出來,我就抬了眼,心中真的有些難過。這遠遠不是我的第一次,對於表妹,卻很可能是。
我的眼淚湧到了眼眶裏,我不知道怎麼製止心中的這種罪惡。我繼續鬆了手,我說:“原諒我,表妹。”
她又用了力在推:“你在做什麼呢?表哥?表哥?”她連叫了兩個“表哥”,似乎難以置信。她把我的心叫碎了。
我睜著眼睛看她,她的眼神中透出一個小人兒的影子:“我從你的瞳孔裏看到我了。”
我的心裏突然難過得無以複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說出我想說的。
她說:“表哥,你在做什麼?”她把我心裏的瘡疤都揭露出來了。
可是,這到底也隻是我的胡思亂想罷了。我掩飾著自己的傷悲。
可是,這到底也不是能夠掩飾得住的。
文莉卻在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了:“表哥,”她說,“你不要哭。”我不知道,我的麵龐上已經有淚。她仿佛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用雙手攬著我,像一個小母親似的。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剛才的表現已經太過分了。現在,她的懷抱卻在溫暖著我的心了。
轉眼之間,我的淚雨就把她的衣襟都弄濕了。她拍打著我的頭:“不哭,啊。不哭。”
我在這種突然降臨的快樂裏變得小了。我覺得我才是小小的孩子。這種感覺那麼折騰著我的神經。
我想起也許她早已忘記她說過的話了。可我記得。先前她那樣說,還在校園裏的時候,總是期待著星期天的到來。現在是星期六了,離星期天特別近。因為可以期待,所以心裏總是滿滿的。
可是我們都還不知道,我們的星期天永遠都在期望中,我們所盼望的星期天,永遠都沒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