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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林伯森和盛蘭多次發現林誌飛閱讀不健康書籍,而細心的盛蘭則通過兒子換洗的內褲和床單發現,兒子可能麵臨性方麵的問題。兩人再三商議,認為此事還是應該和林誌飛談談,決定由林伯森出麵來談。誰料林伯森想好滿肚子的肺腑之言,對林誌飛剛吞吞吐吐說出一個大意,林誌飛便羞憤難當,暴跳如雷,用令人難以置信的言辭咒罵父母,指責他們當年隻知“貪歡”,下流無恥……

這次的衝突,幾乎令林伯森夫婦痛徹心肺。從此他們覺得再也無臉過問林誌飛的私事,對他的一切行為聽之任之。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很早就預感到總有一天,會有什麼悲劇發生。

更令林伯森盛蘭傷心的是,那次事情以後,林誌飛開始毫不掩飾自己對父母的輕視態度。林誌遠從小看到的就是父母和哥哥之間那種奇異的關係,一方麵早已習慣,另一方麵又覺得壓抑而痛苦。然而林誌飛在一家人中,對弟弟算是最為友善,在弟弟麵前,所作所為都會有所收斂。因此林誌飛和父母之間無數的直接衝突,林誌遠並沒有親眼看見。他隻知道,父母對哥哥格外的好,卻又象在贖罪,這個家庭中藏有什麼樣的秘密呢?

這就是林伯森告訴林誌遠的所有情況。林伯森自然隱去了現實中最後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關於凶殺案的事情,因為那時他已決定,要用自己的生命,最後一次彌補自己曾犯下的過錯。林伯森不希望另一個兒子攪到這件事裏,為他和盛蘭所犯下的錯誤負責。

那天晚上林誌遠聽完父親的講述,如同五雷轟頂。一年前,當他從酒醉的哥哥那裏,聽說了父母早年的經曆後,已經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然而也許是林誌遠自小由於父母對哥哥的偏愛,無形中被父母有所冷落,反倒養成了相對獨立堅強的性格,這件事情雖然多少影響了他對父母的敬重,但他仍然靠著自己性格中天生的那一部分開朗將痛楚化解,沒有自怨自憐,並且充分發揮著從父母那裏繼承來的智慧,成為一個身心都算健康的少年。然而現在……

整整一夜,林誌遠和父親對坐在黑暗裏,懷著各自的心情,沒有過一句交談。直到第一縷晨光從窗外透進來時,林伯森長歎一聲,疲憊不堪地站起身,準備走出房間時,林誌遠才說了一句話。

“爸,我不知道你現在想為哥哥做點兒什麼,不過我知道,什麼都沒用了。”這位十六歲的少年象一個曆經蒼桑的成年人一樣,落寞地說道。

當林伯森和盛蘭都失去自由以後,林誌遠在公安機關的傳訊中,將自己所了解的所有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個舉動對他而言,是經曆了內心極度的矛盾和掙紮換來的。林誌遠不希望自己一生都活在虛假的平安裏,即使現實再殘酷,他也必須鼓起勇氣去麵對。

住在普克家期間,林誌遠總是很沉默。而普克和米朵都非常自然地保留了林誌遠沉默的權利,他們的理解是無聲的,對一個十六歲的、正經曆著家庭重大變故的自尊少年來說,也是尊重的、平等的。林誌遠對普克米朵的態度充滿感激,而他也在這種自由和平的環境中,雖然痛苦但卻頑強地一步步努力著,希望能夠走出那個心靈的沼澤。

方英曾來看過兩次林誌遠。第一次她流淚了,什麼話也說不出。第二次來的時候,方英看到林誌遠正在和普克米朵交談,臉上有種破繭而出的成熟。他們隨意地聊著一些輕鬆有趣的話題,像一家人,又象朋友,平等而自由。冬日的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落在林誌遠的臉上,在他眼睛裏盤據了很多日子的陰鬱和悲哀變淡了許多。方英禁不住深深看著林誌遠的眼睛,她看到陽光在那眼睛裏微微跳動,忽然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覺到希望的存在。

方英在心裏暗暗說:來吧,生活裏各式各樣的痛苦,以後我不會再輕易低頭!

§§不是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