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誌摩逝世四周年紀念日之際,梁思成從外地考察回來,林徽因一見到他,便哭喪著臉說:“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男人,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出於何種理由、何種目的,林徽因這次一反先前的做派--我想,她是寂寞的,而金嶽霖是懂她的。他的懂,不同於徐誌摩,也不同於梁思成。集感性、理性於一身的金嶽霖懂林徽因文藝上的悲春傷情,亦明白林徽因精神上的激情活躍。動也好,靜也好,似乎隻要他在,他就能懂她。
聽到這話的梁思成,自然矛盾痛苦至極。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出於什麼心態,梁思成竟然告訴妻子說:“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老金,我就祝你們永遠幸福。”--不知道梁思成的退出有多少是真心的,也許他知道自己雖然可以和妻子在事業上互補互成,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卻不能完全理解林徽因這樣的女人。也許他是自信的,知道自己怎麼做,林徽因才會放下過去的一切--不然他怎麼能在妻子情感脆弱、懷孕的時候,安心地讓一個過世情敵的摯友留在妻子身邊呢?
也許他知道徐誌摩的死對於林徽因意味著什麼。金嶽霖是徐生前的好友,梁思成怎麼會不知道金嶽霖見證了徐、林兩人情感生活的全過程?也許梁思成也想到了林徽因可能把對於故人之情轉移到金嶽霖身上,在日積月累的緬懷中,林徽因錯把金嶽霖當成了徐誌摩。她對他萌生了一種感情,這種感情與其說是男女相悅,還不如說是忙碌的梁思成給不了的--一種精神上的理解和渴求。所以此時的梁思成與其說是在放手,還不如說是最後一搏。以他對林徽因的了解,以他對金嶽霖的了解,做出的最明智的賭博。再做一個殘忍的猜測,此時梁思成也許知道林徽因的愛情給了誰。
梁思成知道自己可以和她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但是卻不能與她灑脫地生活--後來林徽因死後沒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學生林洙娶回了家,說了一句聽上去讓人很寒心的話:“原來真正的夫妻該是這樣輕鬆和美地在一起的。”也就是這一句話告訴我們,盡管郎才女貌,但是梁思成卻是真正覺得和林徽因的婚姻生活是壓抑的、不自在的。愛或者不愛,彼此是否存在真感情,倏忽之間我仿佛看懂了什麼。不管是徐誌摩還是金嶽霖,梁思成與他們相比,似乎都缺點什麼。
後來,林徽因原原本本地把這一切告訴了金嶽霖。金嶽霖的回答更是率直坦誠得令人驚異:“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去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該退出。”關於這件事的結果,在劉培育主編的《金嶽霖的回憶和回憶金嶽霖》一書裏,梁思成的續弦夫人林洙回憶:
梁思成說過:“這件事過後,我們三個人始終是好朋友。我自己在工作上遇到難題也常去請教老金,甚至連我和徽因吵架也常要老金來‘仲裁’。因為他總是那麼理性,把我們因為情緒激動而搞糊塗的問題分析得一清二楚。”
學哲學的金嶽霖是個絕頂聰明人,他以他的退守,保全了他對林徽因完整的愛情:雖然梁思成可以建造出林徽因所想象的任何一座橋梁,但是從某一方麵而言,梁思成永遠不會懂她。而對於林徽因本身而言,這個時候的她,情感方麵又確實太容易產生波動,太需要人關心和嗬護。而這種情感需要,絕不是愛情二字就可以囊括的;退一步講,徐誌摩當初愛她愛得那麼瘋狂、那麼癡迷,她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轉身離去,哪怕是徐為她成為中國第一個離婚的人。她在他愛她成魔的時候坦言“離別”,哪怕他傷心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