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著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可是她的心裏卻又是覺得這根本就是男人們的玩意。那麼,麵對柯靈的刻意疏遠,張是不是有著太多的不理解和委屈?別人可以棄我,你和我那麼親近,那麼親密,為什麼又要為了那些權術上的玩意,疏遠我?
就像當初,胡蘭成一再背叛之後,張選擇兀自“萎謝”一般。這一次,張已經開始了轉身,或者說一向不羈的她,骨子裏對被世俗觀念束縛的柯,已經有了一點點的輕視?如果說,對於胡的背叛,她是痛苦的。那麼,對於柯的疏遠,她便是不能夠原諒。所以,《小團圓》裏,她打破了以前的觀念,打破了先前一切的和諧。
張、柯二人政治立場不同,觀念不同,甚至是身份背景之間都有了天壤之別。這樣仔細一分析,我們根本不能把在《小團圓》裏那個詭異出現的荀樺,完全放在柯靈一個人身上。而且不管事實如何,真相又如何,從張愛玲用“蕭然意遠”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就可以看得出,此時張的心裏的確已經對柯靈有了一些別樣的想法。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張愛玲以“梁京”的筆名在新創刊的《亦報》上連載新作《十八春》。《十八春》發表後,桑弧特意以叔紅為筆名撰文,認為這部小說“仿佛覺得他是在變了,我覺得他仍保持原有的明豔的色調,同時,在思想感情上,他也顯出比從前沉著而安穩,這是他的可喜的進步”,為此“我虔誠地向讀者推薦《十八春》,並且為梁京慶賀他的創作生活的再出發”。
專事研究桑弧的陳子善教授表示:這是他看到的桑弧寫的唯一一篇關於張愛玲的文章,除此之外,他沒有看到過任何桑弧寫張愛玲的文字。桑弧先生的獨生子李亦中也承認:張愛玲逝世後,桑弧並沒有寫什麼悼念和回憶性的文章。
1952年7月,張愛玲由上海重返香港,為“桑張對”畫上了一個無奈的句號。從此她與桑弧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見過麵。
納蘭性德說過,“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此時的張愛玲和柯靈、桑弧、胡蘭成之間再也回不去。因為曾經的一段傾城之戀,她被人們打入萬丈冰窟。在國內,她已然沒有陽光可尋。哪怕她是去往台灣,也要麵對同樣的問題。所以,1955年秋天,張愛玲從香港移民美國。也就是在這一年,她的第一部英文小說《秧歌》在美出版。
和胡蘭成分道揚鑣,與亦師亦友的柯靈“蕭然意遠”,與桑弧最終也是再無可戀。迫於壓力,迫於年少時的一時癡狂,張愛玲時刻處於風口浪尖。而此時的她,年少便成名,一向才高心也高的她,立誌在英文世界的文學天空中再次展翅翱翔。第二年三月間,她得到著名的麥道偉文藝營的讚助,要去到那裏,專事文學寫作,爭取出版第二部英文小說。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這裏,那個陪著張十一年卻留給她大半輩子孤獨和寂寞的人--賴雅,正式盛裝打扮之後開始粉墨登場,走進張迷的視野裏。賴雅這個老男人,真的是讓張愛玲的粉絲又愛又恨,其在張愛玲心中的地位恐怕絲毫不亞於胡蘭成,而張迷對他的糾結程度同樣不會低於胡蘭成。
賴雅何許人也?原來他也就是一個德國移民的後裔,年輕時就顯露了耀眼的文學才華,但是由於社會理念和好動的個性使然,再加上生活壓力造成的注意力分散,並未將他的文學才華施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寫出使自己不朽的作品。
他個性豐富多彩,知識包羅萬象,談吐才氣橫溢,處事豪放灑脫。30多歲時,衣著入時,風度翩翩,儼然一副帥哥才子的派頭。到了40多歲,人們看他,就像一個資產階級的對頭。那時的他,變成了一個熱情的馬克思主義者,但他並沒有加入共產黨。他本來就疾惡如仇,對被壓迫的人們總懷著一種出於自然的同情心,總替美國的勞工和普通民眾考慮,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這一切,當然會與馬克思主義的某些部分不謀而合。
雖然結過一次婚,還育有一個女兒,但生性奔放自由的他,很不適應婚姻生活,於是與前妻解除了婚約。雖然在以後的歲月裏,他也結交過不少動人的女友,但她們當中沒有一個願與這個男人共結連理。過了天命之年,尤其是過了花甲之年的賴雅,在各方麵甚至包括身體都在走下坡路,文學無從建樹、經濟狀況拮據、摔斷了腿並數度中風。為了重振文學雄風,他來到麥道偉文藝營,也正是在這裏,一個中國奇女子闖入了他的晚年生活,她就是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