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淩淑華和徐誌摩的關係,那麼當中還有一個人是必須要提到的--那就是陳西瀅,淩淑華的愛人。
陳西瀅原名陳源,字通伯,“西瀅”是他的筆名。他生於1896年,年長徐誌摩一歲。幼時,他先入上海文明書局附設小學就讀,後轉學入南洋公學(交通大學前身)附屬小學,1911年畢業。民國初年,他受表舅吳敬恒的鼓勵赴英國求學。在英國,他發憤苦讀,修完中學課程後,先進愛丁堡大學,繼而轉入倫敦大學,研習政治經濟學,最後以博士銜學成歸國。
徐誌摩和陳西瀅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相識的。那天在學校的飯廳裏,徐誌摩看見一個年輕、笑容燦爛的中國人。跟他一起由美赴英的留學生劉叔和很驚喜地說:“那不是小陳嗎?”想來當時陳西瀅身邊有人,小劉不便介紹徐誌摩與小陳認識。不久,徐誌摩與陳西瀅又在校園裏撞見了。徐誌摩主動上前打招呼。兩人互致問候,又自我介紹,此後就成了朋友。後來,徐誌摩得以結識英國著名作家威爾斯,也是由陳西瀅介紹的。
從這段簡曆中,我們可以看出陳西瀅和徐誌摩的共同點:都曾留過洋,而且都曾留學英國,都曾在倫敦大學就讀,專業都是政治經濟學。不同的是,陳西瀅獲得了博士學位,而徐誌摩沒有(這無疑加大了淩淑華日後選擇陳西瀅的籌碼)。徐誌摩是先留學美國,後轉入英國的,而陳西瀅不是。徐誌摩轉到英國時,陳西瀅早已是“老”留學生了。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陳西瀅自會在很多方麵都幫襯著徐誌摩一點(徐誌摩是在先認識陳西瀅,兩個人有了很深厚的感情之後,徐誌摩才認識了淩淑華。所以,徐誌摩不會不考慮陳西瀅的感受,和淩淑華不能有太過曖昧的情感)。
1922年,兩人先後回國。回國後,徐誌摩先在鬆坡圖書館任英文幹事,一年後,才在胡適的介紹下,進入北京大學,在英文係任教授。陳西瀅一回國就被北大校長蔡元培聘為教授,也在英文係。依徐誌摩和陳西瀅早在英國就建立起的友情,陳西瀅自然也是早期新月社的成員之一。淩叔華加盟新月社,是因為泰戈爾訪華。也就是說,泰戈爾訪華,促成徐誌摩和淩叔華相識,也促成陳西瀅和淩叔華這一對“新月”夫妻的姻緣。
淩叔華比陳西瀅小4歲,原名叫淩瑞棠,“叔華”“素心”都是她的筆名。她是其父與三姨太的女兒,生得明眸皓齒、柳眉櫻唇,是典型的東方美人,特別是她那雙眼睛,蘇雪林形容道:“叔華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說話時,眼光常帶著一點‘迷離’,一點‘恍惚’,總在深思著什麼,心不在焉似的,我頂喜歡她這個神氣,常戲說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
1924年泰戈爾訪華時,淩叔華已是燕京大學的一名高材生了。她成績好,交際能力也很強,校內、校外都很活躍。泰戈華訪華,除了徐誌摩擔當泰氏的貼身翻譯外,陳西瀅也參加了接待工作,淩叔華則被燕京大學推派為歡迎泰氏的代表。就這樣,三人結緣。
1987年,八旬高齡的淩叔華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半個世紀前泰戈爾到她家喝杏仁茶的情景:那時正是初春,陳師曾、齊白石等組織的北京畫會正式成立,但找不到地點開會,陳師曾提議到淩叔華家去。於是,泰戈爾、徐誌摩、陳西瀅等一起到淩家赴畫會。那天的畫會,淩叔華聽從母親安排,提前訂了百隻新鮮玫瑰老餅和百隻新鮮藤蘿花餅,又在家裏自磨了杏仁茶。這應節的茶點很合詩人們、畫家們的趣味。大家吃得開心,談得盡興。
之後,徐誌摩、陳西瀅就常到淩家,有時還帶來幾個新朋友,高談闊論,一直到太陽西下,也不肯走。這時,淩母便招呼大家留下吃飯。吃了飯,他們也不好意思不走了。
那時,北京歐美留學生及部分文教人士每月有一次聚餐會。後將聚餐會擴大為固定的新月社,由徐誌摩主持。20世紀20年代社交公開已蔚然成風,林徽因、淩叔華和陸小曼夫婦都入盟成為新月社的常客。
這時,作為新月社主要成員的徐誌摩自然有更多的機會,接近當時最負盛名的三個女人。林徽因當時已有婚約在身,因此對徐誌摩自然是以禮相待,而淩叔華和陸小曼卻都因欣賞徐誌摩的才氣,而與之越走越近。
泰戈爾走後,徐誌摩的心情由持續亢奮而趨於平靜,平靜中又蘊含著寂寞和憂鬱--他終於失去了林徽因,他徹底失了戀。當年7月,他和張歆海一起上了廬山。從他當時寫給朋友郭子雄的一封信裏,可知他當時的心情很糟糕,其中有這樣一句話:
人生亦不見得一路有陽光的照亮。
下了廬山,在回家鄉浙江硤石的路上,徐誌摩一路所見兵荒馬亂。這時,江蘇督軍齊燮元和浙江督軍盧永祥激戰正酣,到處都是逃難的貧民。回到家不久,他的表兄死了。他返回北京後,又接二連三地接到家書傳來的噩耗,先是堂弟媳死了,然後是伯母死了。
得不到的愛情,紛亂的世事,相繼離世的親友,交纏在一起,讓徐誌摩鬱悶不堪。即便他在此後不久,由胡適介紹,進入北京大學任教授,也一時不能喚起他對生活的熱情,其時徐誌摩對生死有了新的感悟:
我每次想到生與死的究竟時,我不定覺得生是可欲,死是可悲,我自己的經驗與摩擦隻使我相信生的底質是苦不是樂,是悲哀不是幸福,是淚不是笑,是拘束不是自由。因此,從生入死,在我有時看來,隻是解化了實體的存在,脫離了現象的世界……
在這樣的心境下,他很需要有一個宣泄的通道。縱情詩海,是其中之一--他一口氣寫了《毒藥》《白旗》和《嬰兒》三首散文詩。
泰戈爾曾對徐誌摩說過,淩叔華比林徽因“有過之而無不及”--徐誌摩說過:
沒有女人,哪有生活,沒有生活,到哪裏尋找詩、尋找美?我生來就愛美,美在哪裏,在自然,自然中最美的是什麼,是女人!女人是上帝最得意的作品。我不是神仙,對女人,我的愛慕有著情欲的成分,這個我承認,但更重要的是,那美麗女人的身上,寄托著我那“愛、自由、美”的理想。
林徽因是美麗女人,徐誌摩對她自然有理想寄托。沒有林徽因的日子,在他的眼裏,就像是沒有陽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