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靈魂的通信員(3 / 3)

這樣一個大家小姐,自然是名士商賈追逐的對象。也許是為避免煩擾,在她17歲(一說19歲)的時候,父母做主,將她嫁給了比她年長7歲的王賡。王賡也非等閑之輩,他畢業於清華大學,後留學美國,就讀普林斯頓大學哲學專業,隨即轉學到西點軍校攻讀軍事,與美國名將艾森豪威爾是同學。1918年,他由美歸國,在軍部任職。次年,他以武官、外交部外文翻譯的身份隨顧維鈞一同前往法國出席巴黎和會。外界因此評價他:“此子前程遠大,不可限量。”

陸小曼婚後不久,王賡升為陸軍上校,之後任交通部護路軍副司令,接著又升為陸軍少將。1924年年底,在王賡任職哈爾濱警察廳廳長時,妻子陸小曼紅杏出牆了--她愛上了自己的朋友徐誌摩。於是,有人將王賡榮任警察廳長和徐誌摩與陸小曼的愛戀聯係在一起。陸小曼隨王賡赴哈爾濱就職,但她對那兒的生活非常不適應。天生任性的她自顧自返回了北京,獨居娘家。夫妻分居兩地,並不能成為她愛上徐誌摩的理由,隻是給徐誌摩提供了照顧她、開導她、溫暖她的機會。

1924年8月,徐誌摩由印度回國,住在上海新新旅館,同時迭接淩叔華、陸小曼兩封信。第二日早晨,徐誌摩的父親徐申如前去看望徐誌摩,陸小曼的丈夫王賡亦同時前往。徐誌摩深知其父喜歡淩叔華,因此當徐申如到來的時候,便說:“叔華有信。”然後就把放在枕邊的一封信拿給父親看。徐申如打開信來閱讀,站在徐申如身邊的王賡也跟著看,這時,徐誌摩發現王賡的臉色大變,於是連忙看了看自己的枕邊。這才發現,淩叔華的信仍在,拿給父親看的是陸小曼的信,徐誌摩當下便失了聲色,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序幕一拉開,以後的故事逼得角色們將劇情發展下去,很快便進入了高潮。不久後,陸小曼與王賡離婚並回到了北京。自此,徐、陸的關係急轉直上,不久就結婚了。誰也難以否認,這封“陰差陽錯”的信把徐、陸逼到牆角,他們不得不快刀斬亂麻,做出唯一的抉擇。

對於陸小曼這樣的佳人,徐誌摩愛上她戀上她,是不足為奇的。一方麵,陸小曼身上有林徽因的影子;另一方麵,陸小曼和林徽因又有不同:林徽因含蓄內斂,陸小曼活潑外向。林徽因是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陸小曼是風情萬種的交際名媛。徐誌摩這樣一個一心一意追求浪漫之愛的浪漫詩人,恐怕後者對他更有吸引力。

也正因為陸小曼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不可能滿足和王賡維持著一本正經,甚至刻板呆滯的生活。王賡的軍校出身,使他身上少有浪漫和溫情,多了一些軍人特有的嚴肅和原則。就連在家庭生活中,他也始終如一地保持著軍事化作風,每天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就寢,像鬧鍾一樣準時。每周一到周六,是他雷打不動的工作時間。這樣的生活方式,是陸小曼難以接受的。盡管王賡對陸小曼很疼愛,但他更像是一個兄長,陸小曼在他的身上,找不到她想要的愛。

王賡的“悲劇”在於他以為外人可以替他給予自己妻子想要的東西。當他為工作而不能陪伴陸小曼,又知道陸小曼需要人陪伴時,他就請徐誌摩“替”他。於是,徐誌摩常常“應邀”陪在陸小曼身邊,伴她出遊,為她解悶,更成為她全心傾訴心中苦悶的發泄渠道。就在這一來二往中,徐誌摩的溫情浪漫深深打動了陸小曼,她發現他和丈夫的不同,也發現他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不可否認,徐誌摩是純真的,陸小曼是勇敢的,但是,這份純真和勇敢並不能因此改變世俗。他們的行為與禮教不合,與倫常相悖,隻因為陸小曼是有夫之婦。崇尚愛情至上,宣稱“主的麵前,愛是唯一的榮光”的徐誌摩一生都在追求浪漫之愛。早年,他追求林徽因,是如此;如今,他追求陸小曼,也是如此。在他的眼裏,愛是一切,浪漫之愛更是一切。在這“一切”麵前,他大可以置禮教、風俗、倫常於不顧。什麼是他的“浪漫之愛”?梁實秋下的定義不免有點簡陋,就是“與他所愛的一個美貌女子的自由結合”。

從另一個角度說,徐誌摩對愛、自由和美的不懈追求,固然是受到西方浪漫主義思潮的浸潤,但也可以說是他對傳統舊道德、舊觀念的抗爭。很難想象,他那樣一個浪漫詩人,會有那樣強烈的反抗鬥爭。他在給陸小曼的一封信中,這樣“狠狠地”說道:

阿呸,狗屁的禮教,狗屁的家庭,狗屁的社會,去你們的,青天裏白白的出太陽,這群人血管的水全是冰涼的!

也因為如此,在巨大的社會壓力麵前,他堅定而執著。他還這樣鼓勵陸小曼:

你這樣一朵稀有的奇葩,絕不是為一對不明白的父母,一個不了解的丈夫犧牲來的。你對上帝負有責任,你對自己負有責任,尤其你對於你新發現的愛負有責任……

徐誌摩曾說:“萬事隻要自己決心,決心與成功間的是最短的距離。”和陸小曼的婚戀,徐誌摩付出了真正的決心,因此贏得了成功。1925年深秋,陸小曼和王賡離了婚。次年8月14日,徐、陸在北海公園舉行了訂婚儀式。10月3日,還是在北海公園,兩人舉行了婚禮。徐父徐申如是在友人們的勸說下才勉強答應這門婚事的,他答應的條件之一是要求證婚人由梁啟超擔任,胡適做介紹人。他自己,沒有參加婚禮。

梁啟超盡管為徐、陸證婚,卻仍然對兩人的“大逆不道”深為不滿。就在婚禮上,他斥責徐誌摩“性情浮躁”“用情不專”,之後在給女兒的信中,視陸小曼為“禍水”“妖婦”。他一方麵認為陸小曼離婚再嫁,是“極為不道德的”,一方麵為愛徒徐誌摩擔心,擔心“他將來痛苦更無限”,更擔心他“將來被陸小曼弄死”。他對離婚再嫁的不以為然,固然是他傳統保守思想作祟,但他對陸小曼日後“弄死”誌摩的擔心,從日後的情形來看,也並非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