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晦澀一段情(2 / 2)

兩顆孤獨而偉大的心靈偶爾相碰,就擦出了蕩氣回腸的幸福火花,這火花也許不為世俗的人所理解,卻能為世上所有高品質人士所歌讚。蕭紅的一生不可悲,魯迅的一生也不可悲。但換一個角度,從男女的情感上說呢,恐怕他們的心都會有絲絲的痛。魯迅終其一生都是極其寂寥的,與許廣平的戀情多少彌補了他的感情生活。然而,走進他內心的人卻很少,魯迅的情感世界始終被一層迷霧所籠罩。

魯迅是一個極為複雜的人,從性格上,他帶有女性的脆弱、柔性、敏感、情緒起伏強、變化快,也因此,他有著超強的藝術感受力與創造力。但在精神意誌上,他卻有著作為男性百折不撓的鋼鐵般的力量。蕭紅以她女性特有的纖細與敏感,對魯迅靈魂深處的變化有著異於常人的感知。蕭紅曾對魯迅的雜文和小說有過一番評價,在聶紺弩的回憶文章中,他認為是他見過的對魯迅作品最為恰當中肯的評價,超過了一切評論家。

評價人,需要先立足於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來評價,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人之常情,人之至性。先生能深知蕭紅內心的苦楚,以他的睿智,恐怕早已預知,這個在他心目中最有文學天賦、最有創作潛力、也是他期望最高的女作家,此後的人生路也許更加坎坷。也因此,在蕭紅離去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消息,讓他經常念叨:“怎麼去了這麼久也不見音訊?”

蕭紅是個孤獨而寂寞的女人,內心那麼敏感、纖弱,從一個大家小姐,受盡挫折,遠離親人,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她多麼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可以依靠的寬闊肩膀,同時又能讓自己的心靈自由飛翔。然而,偏偏結伴的蕭軍雖然操筆為文,卻大男子主義,大大咧咧,對纏綿悱惻的感情缺乏感觸與耐心。蕭紅雖然得到了他的肩膀,但她的心靈並不自由。

先生對蕭紅憐香惜玉,是孤寂中奮筆投槍之外的另一種感情流露。他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遇見流落異鄉的弱小女子蕭紅,怎能不把她當個小女人?蕭紅把先生和他的家當一片庇蔭、一絲寄托。對於蕭紅的內心感受,以先生的敏感,應該是知道的。但對視蕭紅如晚輩的他來說,又能說什麼呢,不要說他在病中,就算他身輕體健,也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就算他想幫,也要避嫌。

所以,為避嫌計,他對蕭紅不能也絕不會多說什麼。在蕭紅看來,她又能說什麼呢,考慮到先生的病體,她不想再增加他的負擔,何況自己的人生正在掙紮與調整中。這種情形之下,蕭紅隻得離去,而且是遠走日本。人雖然離去了,心卻還始終牽掛著敬愛的先生,在這人世間,唯有這位偉大的老人,在她最孤立無助的時候,給過他強有力的支撐,給過她力量與勇氣。同時在她最苦悶的時候,給過她深切的幫助與關愛。

千萬不要以為與蕭紅有戀情,先生便不再偉大。魯迅是一位具有人間“大愛”的作家,他在一個缺乏愛的國度裏,至死不渝地尋找著大愛、真愛;蕭紅是一名“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女子,她那坎坷的一生正是現代女性覺醒和受難的寫照。世上總有些美好,隻能存在於夢裏。也許這是愛,也許這隻是深深的欣賞。不知有多少夫妻,共枕一生,未有深深欣賞;有些人,一生深深欣賞,卻又不是夫妻。沒有了夫妻的名分,反而少去了生活的繁瑣,很多本來微弱的情,就可以升華,變得更加純正,如清風明月,照亮孤獨的靈魂。他們那些隱秘而憂傷的感情,宛如一朵沒有含苞的梔子花,在風中孤獨地飄香……

話說回來,這些情事已經過去太久,我們隻能從字裏行間去推測,關注的也許不是事實,而是那種找尋的心意--先生對蕭紅有沒有這層意思,完全是我們想當然的事情。先生在晚年扶持了很多新人,這是先生人格的偉大,並無它圖。所以說他暗戀蕭紅,那麼先生寫的《紀念劉和珍君》表達了對劉和珍的愛意更為強烈和直白,借此又可以杜撰多少無聊的故事來。不過,我個人倒情願讓先生與蕭紅的相遇,當作一場情事,就算留作遺憾於午夜夢回裏細細揣摩。痛,並快樂。畢竟,有些疼痛,深到你無以言喻。

§§閨蜜五 吳宓--強不愛以為愛是人生最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