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謝冰心已是文壇小有名氣的青年作家,盡管有不少小夥子熱情寫信追求她,她卻一個也看不上。在船上,忽然有幾位女同學大驚小怪地告訴她:“在這條船上有一個清華男生,個子高高的,走路都昂著頭,不理睬人。可傲氣啦。聽說人家給他介紹過好幾位女朋友,他一個也相不上。咱們去看看怎麼樣?”這話引起了冰心的好奇心,她讚成一起去見識見識。
果然是一個儀表堂堂卻十分高傲的小夥子。冰心自然也不甘示弱,就大大方方地與他攀談起來。冰心發現小夥子和她談得來,並且他那傲氣也全無蹤影。將近半月的船上旅行生活,他倆竟然建立奇跡般的友誼。這個小夥子,就是梁實秋的眾多好友之一--吳文藻。
梁實秋與吳文藻是清華的同班同學,冰心在船上開始與吳文藻頻繁接觸,與梁實秋的交往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其實梁實秋是個大才子,還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特別是很討女人喜歡的人。兩人畢竟都是文學愛好者,而且當時的梁實秋也正熱衷於做詩,冰心和梁實秋之間漸漸有了共同語言。冰心與梁實秋很快就化“敵”為友,梁實秋也“逐漸覺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不過對人有幾分矜持,至於她的胸襟之高超、感覺之敏銳、性情之細膩,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他們與幾個相好的同學在一起海闊天空,談笑風生。
此前,1921年秋的一個周末,正在清華學校高等科讀書的梁實秋回到家中,在父親書房桌上發現一張紅紙條,上麵寫著“程季淑,安徽績溪人,年二十歲,1901年2月17日寅時生”,他馬上意識到這是父母為自己選的未婚妻。很快,就在這一年冬季,梁實秋與程季淑初次約會。在不長的時間裏,他們已深深為對方吸引,北平那些可以稱得上優雅的場所都印下了兩人的足跡。
此時,梁實秋結束8年的清華生活,按照學校的要求打點行李赴美留學。這一去,意味著兩人將要離別幾年。想起分別時候的依依不舍,他對冰心說:“我在上海上船以前,同我的女朋友話別時,曾大哭了一場。”冰心聽著這真摯的情感,深深的離別愁緒,也不知道怎樣安慰這位才子才算妥當。她隻好陪著梁實秋默默地站在海邊,吹著海風。也就在此時,兩個人的友誼達到了無話不說的地步。
在船上顛簸的十幾天裏,許地山、顧一樵、冰心和梁實秋等幾個愛好文學的人興致勃勃地辦了一份文學性質的壁報《海嘯》,張貼在船上客艙入口處。後來,他們選了其中14篇就用原來壁報的名稱“海嘯”作為一個專輯,送給《小說月報》發表在第十一期。其中有冰心的詩3首詩歌:《鄉愁》《惆悵》《紙船》。
踏上美國國土後,由於分赴兩個學校,又是你東我西,吳文藻和冰心便要分道揚鑣了。冰心進入波士頓附近的威爾斯利女子大學研究院學習。1924年秋,梁實秋也到了波士頓的哈佛大學。波士頓是美國的文化中心,兩所學校相距一個多小時的火車路程。遇有假期,梁實秋等幾個朋友常去訪問冰心,“邀她泛舟於腦倫璧迦湖”,冰心也常乘星期日之暇到波士頓去“做杏花樓的座上客”。
與此同時,在船上相識的吳文藻開始委婉地對冰心進行追求--多年以後冰心笑著回憶此事:
奇怪,這個驕傲的小夥子隔幾天便給我寄一本文藝雜誌。又過了一段時間,在雜誌裏麵夾一個小條。再過些天,小條變成了寬條,都是用英文書寫得整整齊齊。再過若幹時候,寫來了信,投來了情書。
冰心發現小夥子是真誠的,便也呼應起來。往返的書信,密切的來往,使這一對遠在異鄉的青年學子,漸漸地由相知而相愛。
在哈佛大學,梁實秋並不寂寞,這裏中國留學生很多,就哥幾個合租了一處公寓,大家過起“初級共產主義生活”,輪流做飯、洗碗。有一次輪到梁實秋主廚,做炸醬麵,鍋裏熬著醬,香氣四溢。正好,在哥倫比亞大學留學的潘光旦等人來玩,一進門聞到了醬香,吃膩了西餐的同學們就賴著不走了,非要討碗麵吃。但是人多麵少怎麼辦?梁實秋有招,在醬裏狂放鹽,結果把同胞們鹹壞了。
大夥成天湊在一起,就琢磨事,有人建議傳播中華文化,演一出英文版的中國戲給老外看。選定了南戲劇本《琵琶記》,劇本是顧一樵改寫的,由梁實秋譯成英文,用英語演出。號稱“南戲之祖”的《琵琶記》,詞曲精彩,但想要在英文中保留精髓很難,需要高超的中英文功底和文學素養,聞一多得知這個消息也急忙趕來助陣,畫布景、設計服裝。
這出戲需要一個男士來演蔡中郎,一個女士演蔡中郎的發妻趙五娘,一個女士演蔡中郎新娶的妻子牛小姐,也就是牛丞相之女。在這群留學生中,因為梁實秋以前在清華學校時有過表演的經驗,所以男主角非他莫屬。而兩個女主角則分別由來自上海的謝文秋飾趙五娘,冰心飾牛小姐。這兩位女士能同意在劇中扮演妻子的角色,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舉動,若是在國內,她們是絕對不肯的:1923年夏天,梁實秋在清華學校為畢業典禮排演戲劇的時候,就因為沒有女士願意擔任女主角,隻好由他和同學吳文藻男扮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