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粟還說,有次他從天津乘船到上海,正在甲板上眺望海景時,陸小曼也佇立一角,劉海粟驀然見到她,呆了大半天,以後對人說:“從各個角度來看,隻覺得她的風度姿態,無一不合於美的尺度,如作寫生畫,全是可取更難得的材料,惜乎沒有帶畫具,想來隻有‘衣薄臨醒玉豔寒’七字,可形容一二了。”由此可見陸小曼為人傾倒的一斑。
徐誌摩的風神瀟灑、才華外溢,吸引著陸小曼,而陸小曼的林下風致,亦讓徐誌摩有“絕代佳人”之感。於是幾經波折,徐、陸二人的戀情愈演愈烈,事情也因此而鬧大了,弄得滿城風雨,王賡甚至還拔出槍來威脅陸小曼,逼得徐誌摩不得不去歐洲旅遊,暫避風頭。而這邊陸小曼的丈夫王賡,因蔣百裏的介紹,赴南京任督辦浙江軍務善後公署高級參謀,行前他托胡適等人照料陸小曼,有此護身符,胡適與陸小曼的交往就更加密切了。
1925年之前的胡適,把情感曾寄托在韋蓮司、曹誠英的身上,她們是大家熟知的胡適的情人。但胡適和曹誠英的戀情受到了江冬秀嚴厲的製裁,不僅要胡適和曹完全斷絕關係,而且嚴查女性寄給胡適的信。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嚇得不敢給胡適寄信,陸小曼為了讓信安全地到達胡適手中,就像本文開頭所言,用英文書寫,故意把字寫得“又大又醜”,看起來出自男性之手。信中所說“她剛好在家會有問題嗎”,這個“她”自然是指江冬秀。
1925年注定是胡適生命低落的時期:與曹的感情遇到壓力和阻撓,女兒素斐又不幸夭折。萬般苦楚,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陸小曼在信中就勸他:“我求求你為了你自己,不要再喝了,就答應我這一件事,好嗎?”江冬秀的姐姐江潤生也寫信來說:“這炎熱天你們倆生氣喝上二十碗酒,未免有害於衛生,至於身體關係尤大……”
胡適酗酒多次,仿佛“今朝有酒今朝醉”,心情頹廢。他把明朝人張夢晉的“隱隱江城玉漏催,勸君須盡掌中杯。高樓明月笙歌夜,知是人生第幾回”翻譯成英文,整日懸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此時此刻,這詩成了他心情的最佳寫照。
就是在這一年,徐誌摩迫於壓力,遠走歐洲,暫避風浪,胡適作為“先生”教陸小曼讀書,是陸的“良師益友”,並照料陸小曼--剛才所看的這兩封信,便是在這期間陸小曼所寫。(第一封信於1925年6月初寫的,第二封信於1925年6月下旬寫的)
這一年的胡適,不過三十四歲,卻已經曆了從大紅大紫到眾說紛紜,嚐盡了世間各種滋味,也有點人到中年的意思了。中年危機,用這個詞來形容胡適那一年的狀態,應該不算太離譜。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遇到了陸小曼,他們以前就認識,但現在才是一個“對的時間”。他之於她,她之於他,不過是,這一刻,你對我是合適的。
被胡適譽為“四川隻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吳虞,1925年6月14日在日記寫道:“立三約往開明觀劇,見須生孟小冬,其拉胡琴人為蓋叫天之拉胡琴者,叫座力頗佳。胡適之、盧小妹在樓上作軟語,盧即新月社演《春香鬧學》扮春香者,唱極佳。”盧小妹即陸小曼。
她是那樣嬌媚的、善於調情的女子,就像張愛玲筆下的紅玫瑰王嬌蕊,半真半假地撩撥,比曹誠英的傾心吐膽更好,因為你完全可以當她在開玩笑,即便回應也不會有什麼後果。他不是一個熱情的男子,有一點兒矜持,有一點兒端著,可是這樣也好,用王嬌蕊的話說“我就喜歡在忙人手中如狼似虎地搶下一點時間來”,像徐誌摩那樣,放下一切談情說愛,反倒讓陸小曼疑竇叢生。像她那樣美麗的女人,有太多的人追,挑選篩選中,反倒不大容易相信愛情了。
一來二去,時間不久,陸小曼就成了胡適感情失意的替代。而此時,胡適之於陸小曼,也是情感的替代,她的“摩”不在身邊。陸對胡適寫這信,感情也許不當真的,那隻不過是“交際花”的性情使然;也許動了真格,一個女人同時愛上兩個男人也是常見的,尤其是對於陸小曼來說。
徐誌摩和陸小曼的風流事傳遍九州,而胡適又參與其事,盡力撮合,胡太太怒不可遏,一天到晚罵胡適。江冬秀堅決對反對胡適為徐誌摩和陸小曼做媒,為此事,和胡適吵過幾次。有一天葉公超等人在胡家,胡太太又當著這些人的麵罵胡適,罵新月的這些人:“你們都會寫文章,我不會寫文章,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這些人的真實麵目寫出來,你們都是兩個麵目的人。”剛說到這兒,胡適從樓上走下來,對太太說:“你又在亂說了。”胡太太說:“有人聽我亂說我就說。你還不是一天到晚亂說。大家看胡適之怎麼樣,我是看你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