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來到常熟服裝城調查,當他看到古城邊的農民們僅用幾年時間,就在自己的菜地裏和水塘上建起了一個超級服裝市場,每天五彩繽紛、熱鬧非凡的場麵,情不自禁地揮毫寫下了“常熟商場,購物天堂”8個大字。
與當時的商場相比,今天的服裝城遠遠超過了過去的幾倍幾十倍。而今的常熟,無論是本地人還是來此的外地人,如果你問他一聲到常熟哪兒最值得看一看,哪兒給你留下最深的印象,你所能聽到的已不再是郭建光唱的“蘆花放、稻穀香”的陽澄湖和陽澄湖裏的大螃蟹,以及阿慶嫂的“春來茶館”了。(不過你初次到常熟的話,千萬一定要嚐嚐陽澄湖大螃蟹,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美味。茶館也是常熟的一大特色,取之當年薑太公釣魚的尚湖之水,再泡上虞仲聖賢留在虞山頂的那片無汙染茶葉,喝它七七四十九壺,然後天南海北胡吹一通,那感覺可是在靠自來水對付賓客的北京一些茶館裏絕對找不到的。)你所聽到的肯定是“服裝城”。
是的,常熟的幹部口中現在有句名言,他們稱自己這兒“抗日戰爭出了個‘沙家浜’,改革年代出了個服裝城”。昔日的“沙家浜”和今日的服裝城,永遠是常熟人心目中的兩座豐碑,也是他們常熟人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建設中營造的兩座豐碑。
“沙家浜”的革命鬥爭史,給中國革命提供的是一種適合蘇南地區的遊擊戰爭模式;服裝城的創建實踐與成功經驗,給今日的中國現代化建設提供的是一種適合鄉鎮條件下的具有社會主義特色的經濟模式。
僅就這兩點,常熟人就足可以在12億中國人麵前挺起胸膛。
然而他們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常熟服裝城無論從規模、從銷售額,還是它在中國服裝界已有的聲望和影響,是名副其實的“中國第一”。可為了給服裝城取得一個“中國”字頭的牌子,市裏、商城裏的幹部不知往南京、北京跑了多少趟,但結果依然不行,原因大體是中央有文件規定,帶“中國”字頭的單位和企業,必須是國家或國家直接的單位和企業。一句話,你常熟是地方上的“小弟弟”。對此,常熟人不必懊喪。
其實他們沒有懊喪。他們照樣在服裝城幾處最繁華、最醒目的出口處,掛起了巨幅的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王光英和另一位副委員長李錫銘書寫的十分蒼勁有力的“中國服裝城”5個大字。據說,對此上至國家主席江澤民和李鵬總理,下至中央各部委大員視察常熟時,當看到這赫然醒目的“中國服裝城”字樣時,不僅沒有表示疑義,相反臉帶微笑。
常熟人心頭放下了秤砣。
事實上他們沒有放不下心的。打服裝城成為遠近聞名的市場以後,他們一直把它當作在本地執行鄧小平走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和搞市場經濟的一塊“豐產示範田”,在認真細致地耕耘運作著。
--這就是始終貫徹百分之百的辦市場規律。
--這個規律就是自主、平等、公平、競爭,能讓人放放心心安安全全地賺錢。
常熟人明白,“中國”字頭的牌子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它的內容。沒有內容的牌子早晚是要倒下的。(值得一提的是常熟服裝市場成功後,周邊的大市小市和一隻隻大小“老虎”後來也辦起了“某某服裝城”、“某某紡織城”,有的一上來就高高地打出了“中國”字頭,可最後還是大多以失敗而告終。)
誠然,在當今中國出現辦“市場熱”的時刻,那些飽受失敗之苦者回過頭來認認真真地學一下常熟人辦市場的經驗,似乎太有必要。我曾經用下麵的文學語言對他們的經驗作過如下總結,即:
由自己想賺錢到先讓別人賺錢;
由自己也能賺錢中先盡可能地讓別人賺好賺足錢;
由自己也能躺在已賺的錢上享福到辦更多的事,讓別人賺永久錢賺升值錢;
最終實現自己和別人的共同賺錢。
像這樣可能被一些人認為是“傻到家”的生意經,恰恰正是常熟人與其它什麼地方的人經營市場的不同之處。這除了他們特有的悠久地域文化所培養起來的那種“禮教”式的待人寬容和皆富則安遺風外,更深層的意義是他們那些領導者,從一開始就把立足點放在“先富民,再興邦”上。因此,他們緊緊抓住了“中國”牌子的實質內容,這就是:
建立一流市場的要素之一:公平與自由
汽車站“十字路口”的琴南鄉的那幫常熟人,開始辦服裝市場是為了自己能賺錢才起起勁勁辦市場的;風景秀麗的虞山腳下的坐在辦公室的那些常熟市長、書記們,開始也是為了市裏能賺錢才起起勁勁支持琴南鄉辦市場的。為振興一方經濟不想或不主動賺錢是假話,也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但同是賺錢卻有不同的目的與境界。常熟人在興辦服裝城時體現的第一種精神便是:由自己想賺錢到先讓別人賺錢。這對視利益為生命的小生產者的農民來說,是件十分困難和痛苦的事。然而常熟服裝城從開始創建至今的整20年間,作為所在地的原琴南鄉的農民們包括後來的常熟全市百姓,都經曆過在利益麵前是先讓自己富還是先讓別人富的困難和痛苦的過程。在這過程中,他們曾經作出了許多可貴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