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述原因還遠非是常熟紡織業發展的根本因素。常熟紡織業之所以今天能成為當地人民走向市場經濟的“火車頭”,主要還是常熟人自身的條件在起作用。
在常熟的滸浦鎮,人們告訴我一個很有點像18世紀中葉的那個發明了“珍妮紡織機”的大胡子哈格裏佛斯式的人物,不過這個人物是位女性,她叫季根仙。不知是因為她的祖先季陵是宋代名將之故,還是她生來就有靈仙之氣的原因,父母給她起了如此一個名字。根仙生於1884年,卒於1978年,是位有94歲高齡的老壽星。在她的家鄉滸浦鎮大居家宅基,鄉親們為她塑了一尊像,這是常熟土地上唯一一尊老鄉們自發地為一位平民農婦塑的像。在常熟市內,政府也為季根仙塑過像。這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上點年歲的人都知道中國的出口創彙產品中有一樣就是在世界手工藝界也享有盛名的“常熟花邊”。而中國的“常熟花邊”的開山鼻祖,便是季根仙這位活了近一個世紀的農婦。
1919年,家境貧困的青年婦女季根仙去上海徐家彙投親,經妹夫介紹,受洗禮加入天主教,後跟教堂一位外國修女學手繡花邊,時約半年。因季根仙心靈手巧,所繡的花邊不但超眾,且在工藝上既承外國之技術,又融中國傳統手工之精華,在質量上堪稱開辟花邊之一代先河。後季根仙回故裏滸浦便開始以刺繡花邊為業,這時總有鄰近姑嫂姐妹結群前來觀賞。因當時刺繡花邊工價較高,且又是手頭針線活,學起來也並不費勁,所以每當季根仙做活時就四周擁滿學藝者。為了讓眾農家姐妹們也能學到刺繡花邊的技術,次年春,季根仙租下白宕橋居氏一大廳開始正式傳授刺繡花邊技術兼營發放業務。由於繡花邊能使婦女們不僅更加心靈手巧,而且有了一門其收入遠超於其它農家副業的本領,所以到季根仙那兒學藝的人蜂擁而至,後又一傳十,十傳百,到20年代初的常熟一帶農村,數以千計的農家婦女都學會了“做花邊”。婦女們農閑在家做,農忙帶到田頭做,也可以在給孩子喂奶時剌上幾針,也可以在做飯等火時繡上幾行。等一張花邊做完交活後,就可以換回數元、數十元現錢。那些手巧的姑娘們三年五載下來由繡花邊得來的私房錢,就足夠辦嫁妝用的了。刺繡花邊的這種效應,使得後來常熟一帶的民間流傳著一種風俗:哪家的姑娘小姐不會“做花邊”,就找不到好的婆家,而“做花邊”快的姑娘小姐則當然成了婚嫁娶親的搶手對象。如此的風俗反過來又大大刺激了花邊業的發展。至解放前,常熟的花邊商行多達300餘家,而在常熟周邊的縣市也出現了數以百家的花邊商行。解放後,由於常熟城內有了獨立的花邊出口業務,鄉鄉鎮鎮也都設立了花邊收購發放站,所以農家婦女們的這種手工藝,便完全形成了一種地方產業,縣裏鄉裏還辦了幾家專門的花邊廠,“常熟花邊”也因此成了國家的一個著名的地方出口產品而享譽世界。
1978年,94歲高齡的“花邊皇後”謝世,兩年之後由她自成一派的“常熟花邊”,榮獲國家金質獎。
季根仙的“花邊傳播現象”,看起來似乎很尋常,其實卻深刻地揭示了當地人心靈手巧的天性和特有的商業敏銳性。說到常熟季根仙的“花邊現象”,我不能不在這兒說一說常熟市場經濟中的另一個獨一無二的“小裁縫現象”。所謂的“小裁縫”,在當地是人們對那些靠做衣服為生的手藝人群體的一種稱呼。你可千萬別小看了常熟“小裁縫”。讀者知道有個北京“紅都”服裝店,它生產中國乃至世界一流的服裝。然而“紅都”的“第一把剪刀”是誰,也許沒有人說得上來。常熟人卻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那就是他們的“小裁縫”--田阿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