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是在做夢?這麼用力!
一上一下對視了半天,但見他的眼眸由深黑慢慢變淺——確實是沒清醒,把她當成偷襲的刺客了。
“什麼時辰了?”她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
曹彧緩緩坐直身軀,探頭往草廬外看一眼,“應該五更了。”
“得早點趕回去。”慶忌的糧倉必須她親自去,否則曹參拿不到糧草。
他打量一眼她蒼白的嘴唇,她這個樣子,撐不過十裏地,“天亮吧。”大軍昨天打完仗就拔營西進,下個駐地在山裏,夜路不好走,何況她這種身體,再暈到路上,可沒這麼幸運能找到草廬棲身。
聽他這麼說,櫻或也沒堅持——讓曹參緊一緊皮也好,至少讓他明白,他手裏的兵權是怎麼來的。俯身趴回“蠶蛹”裏,繼續睡嗎?有不熟悉的人在身邊,她怕也睡不著,“可有定下親事?”問他。
“……”
“是孟家的女兒?”孟府庭與曹參過從甚密,兩人又都是出了名的“木頭”,物以類聚且門當戶對,應該會想做兒女親家。
“……”他仍是沒答,隻是看著她。
“孟家的女兒到是適合做主母。”溫馴大度,可惜長相不太出色,與他婚配,到有些虧待他,她記得左相府裏的幾位千金都很出挑,他們曹家此次若能一舉奪回都城,到可以撮合他們聯姻——相府和侯府聯手,到可以與劉、張兩家鬥幾個回合,這麼一來,兵權的事也就好辦了……
曹彧不清楚她在想什麼,也沒興趣猜測,婚姻之事,他一向隨緣,父親替他定誰便是誰,若是孟娥當然最好,畢竟他們自小認識,相處起來容易一些,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曹家的將來,甚至齊國的將來——他不像父親和大哥,把眼前的兵權得失看得那麼重,因為他堅信,兵權會重回他們曹家,因為齊國沒有誰比父親更適合領兵。但是——仗好打,眼下的情勢不好處理,豺狼虎豹都盯著碗裏這塊肉,都想著爭位子,沒有一個人往外看——外麵的局勢才最精彩。
兩個人,一坐一臥,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一陣風從門口卷進來,揚起半尺多高的沙塵——
起風了,所謂疾風天變,可能要變天了。
曹彧起身來到草廬門外——確實變天了,濃雲翻滾,疾風乍臨,東南某處火光衝天——
曹彧回身望向靠在門框上的女人,但見她臉色微愕——明白了,那火光之處,定然就是她們暗藏的糧倉,一直捏著不給他們曹家,如今卻被人付之一炬。
櫻或微一閉眼,掩去心中的憤怒——長公主當真是長公主,寧可壯士斷腕,也不願她們奪回都城,為了不讓這齊國落進她們的手中,寧肯燒了這兩萬人的口糧——好,好!“曹彧……”她直呼他的名諱,“如果給你兵權,你敢殺齊軍麼?為你父親除掉身後的冷箭。”既然長公主都不顧她爹的江山,她一個外族人,更不必顧及什麼同室操戈!
曹彧沒吱聲,隻是緩緩上前半步。
櫻或微微勾唇,她就知道,他不會拒絕,也沒人會拒絕,隻要他還是有點進取心的男人,就不會拒絕,“這是虎符,你隻有八百人。”從脖子上緩緩取下一枚金質虎符,這八百人是從中衛軍兩萬多人中精心挑選出來的,為的是在曹參不聽話時,殺他用的,如今卻交給了他的兒子,“我隻要張威的項上人頭。”輕聲細語。
曹彧捏著虎符的一角,思索著殺張威的後果——意味著王後與長公主兩派正式開戰,也意味著四萬張家軍將失去領袖,更意味著齊國東線可能會淪陷,但——值得一試,因為這是重新布局的最好機會。
在他接下虎符後,櫻或淡道:“你隻有一次機會,不管有沒有砍下張威的人頭,你和我,性命都不再是自己的。”齊國刑罰不會饒了他,王後也不會饒過她。
曹彧第一次這麼認真審視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禍亂宮廷的女人。
因為他的注視,櫻或生笑,能讓這小子認真看一眼,還真是不容易。
“把這個吃掉。”將幾塊肉幹擺到她麵前,如果不想餓死,最好逼自己進食,因為馬上他們就將快馬加鞭,沒工夫停下來讓她昏厥。
瞅著他掌心那幾塊肉幹,蹙眉——她可以逼自己受皮肉之苦,但是吃得東西,她做不到,即便做到了,到時也會全部吐回來,沒辦法,天生如此,“一旦礙了你的事,可以把我丟掉。”
曹彧不喜歡跟女人同行,應該就是由她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