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鎮名叫文宣,產毛竹,房前屋後,到處都是。閑來無事,坐在窗前數竹節,倒也能打發時間。
十天之限已去七天,第八天的早上,竹樓裏來了訪客——
孟府的家眷……
所謂孟府,即大行令孟府庭的家眷,孟府庭在世時,孟家還算風光,他一死,便沒再聽過有關孟家子孫的事,應該算是沒落了。
把孟府家眷帶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曹參的長孫——曹重。
“什麼孟府、曹府的,沒聽過,我家主人正在午睡,擾醒了她,沒你們好處!”芙蕖擋在眾人麵前,怎麼也不肯讓她們進門——這竹樓本就不大,一下進來這麼多人,哪還有插腳的地方!再說誰知道這些都是什麼人,萬一哪個身上帶了病,著了大人的晦氣,到時玉姑姑追究起來,她連小命都保不住。
“這小丫頭是什麼人?說話如此無禮?”家眷中一位年長的,看不慣芙蕖的張狂。
“她隻是我們家一個打掃的小丫頭。”曹重撥開眾人,笑著來到芙蕖跟前,“還不快跟老夫人謝罪,小心人家笑話我們秦侯府的人不懂禮數。”
芙蕖覷他一眼,心明他是秦侯府的人,眼下她們大人遭秦侯府軟禁,沒辦法反抗,但是饅頭可以不要,氣不能不爭,她們大人怎麼說也是王城裏的人,不能讓這些人給欺負了,“秦侯府若是懂禮數,就該明白這兒住的是什麼人,不是隨便誰都能過來打擾的。”
——這小丫頭的嘴還真是不饒人!她們孟家雖不如往日風光,可總是書香之家,還從沒被誰堵在門口這麼教訓過!孟家老夫人轉身就要走,被曹重攔住,“祖母不要生氣,鄉野丫頭不懂事。”說罷,掐了芙蕖的雙腋,把她整個人搬到一邊——力氣不如人,芙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堆人進了門卻無能為力……
櫻或睜眼時,芙蕖正坐在火盆旁默默流眼淚,還當出了什麼大事,聽她說完才曉得是這種事。
“是奴婢沒用,讓大人受這種委屈。”若是換成其他姐姐,做得肯定比她強。
“不是你沒用,是情勢所迫,況且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沒經曆過。”掀開被褥,“去把那件白袍拿來我穿上。”
穿上白袍,洗漱完畢後,按平常的作息,櫻或會到門外的竹園轉上一圈,今天也不例外。
孟家女眷正在廳裏歇息用茶,下人們則在各自收拾——
櫻或就那麼堂而皇之地穿過大廳……
晚間梳洗時,芙蕖忍不住陳述起那孟家家眷的動靜:“大人您隻來回走了一趟,她們居然就對奴婢畢恭畢敬,廚房裏的東西,也沒人再敢動一下。”她們大人果然是王家氣相,非同一般。
櫻或指了指榻上的白袍,“它的功勞。”那白袍上的素錦是王室禦用,白狐毛也是貢品,那孟家女人到底也算是官眷,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芙蕖想了好一陣兒才明白其中的緣故——這就是玉姑姑常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吧?歎息,看來她想做大人的侍婢是不可能了,腦子太笨,又沒見過世麵,怎麼可能做得了大人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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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孟家女眷同居三日,第四日便是曹彧早先約定的期限。
一大早起來,芙蕖就注意著外麵的動靜,眼看著太陽都快落山了,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要是那個曹彧食言,她跟大人豈不是要一直窩在這種地方?!
“彧叔叔、重哥哥——”孟家的小孫女突然歡快地衝向院門。
因她這聲叫喊,眾人紛紛望向門外——確實是曹彧、曹重叔侄。
叔侄倆進了正廳後,先給孟老夫人行了一禮——她畢竟是長輩,這之後才往櫻或房間來。
芙蕖擋在門口,不讓他們進去,“大人在用膳。”這次她可不會再讓他無禮了。
“不是等了一天嗎?現在又不急了?”曹重笑著問道。
芙蕖冷哼,“現在急的恐怕是兩位將軍吧?”風光了十天,卻要用下半輩子來補償,夠他們哭的了。
因小丫頭的話,曹重轉臉對曹彧玩笑道:“小叔,反正也是死罪,幹脆拉她們同歸於盡,也算賺了。”
芙蕖懶得理他的玩笑話,隻對曹彧正色道:“要麼把東西交給我,要麼就去換身衣服再來。”玉姑姑交代過,但凡身上帶著死氣、病氣的,不準帶到大人身邊,否則重罰——這曹彧一身戰袍,髒兮兮的,當然不能放他進去。
曹彧見識過那女人的衣食住行,對小丫頭的話並不驚奇,驚奇的是曹重——心道這宮裏的女人真是夠講究的,落了平陽居然還敢這麼頤指氣使……
既然人家有要求,不照做顯得有失禮數,叔侄倆便轉身回了大廳——先跟孟家人吃了頓晚飯,再敘了敘舊,直熬到就寢時才再去“覲見”。
“孟娥姐~”看清行來女子的麵貌後,曹重語帶戲謔。
這孟娥是孟府庭的二女兒,與曹重同齡,幼時曾在秦侯府長居,與秦家叔侄也算青梅竹馬,生得一臉卷氣,滿身靈秀,是曹參屬意的兒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