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還是躲不開這尊瘟神。
與櫻或一身貴公子的裝扮相比,站在瘦老頭身後的曹彧可就有些遜色了——褪色的灰布長袍、沾著泥巴的黑靴,外加一臉邋遢的胡茬,這模樣,估計連曹參見了都認不出是自己兒子。
“怎麼?小老弟認識這些人?”瘦老頭。
曹彧看一眼不怎麼想搭理他的女人,湊近瘦老頭,低語兩句,就見瘦老頭嘴一咧,像是會意了什麼,抬手便對衛兵揮一下,示意放掉周律。
在瘦老頭當眾宣布那三個大漢罪狀時,曹彧緩步踱了過來——
芙蕖微微屈膝向他行禮,周律也抱拳感謝剛才的相助。隻有櫻或的視線一直在瘦老頭身上——
“不想被發現行蹤,最好什麼也不要說。”曹彧與她並肩而立,聲音也隻有她聽得清。
“……”櫻或沉默以對,因為她的注意力在那個瘦老頭和他的衛兵身上。
“小老弟,晚上到我的石窟來,有好酒招待。”瘦老頭過來拍拍曹彧的肩膀,順帶打量一眼他身旁的櫻或,“這裏的人粗魯,漂亮媳婦應該藏在家裏。”
曹彧笑著應聲——
櫻或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顯然是他剛才向老頭介紹了她的身份——他曹彧的妻子——又在玩什麼花樣?
“啊——”三聲慘叫打斷了櫻或的思緒,下意識看過去——那三個鬧事的大漢居然當場被衛兵砍掉了一隻手。
曹彧邊跟老頭說笑,邊狀似無意地用手背為她擋住了眼前的血腥。
芙蕖可就沒那麼好運了,捂著嘴,眼淚都嚇出來了——
其實櫻或覺得自己能夠應對這種狀況,畢竟屍橫遍野的場麵她也見過,所以並沒有對他的幫忙有多少感激,直到在路上看到肉攤——喉嚨突然泛酸,再也忍不住——原來死人和殺死人是不一樣的。
曹彧背身站在棧橋上,棧橋外下著雨,棧橋下橫著江,棧橋旁——那女人吐個沒完——
“那老頭是什麼來曆?”居然能私設刑罰。
曹彧轉頭看一眼還蹲在地上的女人,“先吐完再說。”
櫻或努力平複一下嘔吐的欲望,撐著欄杆起身——
那瘦老頭是八馬鎮的亭長,同時也是這一帶民軍的首領——八馬鎮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胡漢雜居的特色,使得對它的統治也變得特殊,雖設了縣府,卻形同虛設,征兵繳糧向來由亭長來管,因為這裏的百姓隻聽亭長、亦或民軍首領的,上麵命令下來,縣府會直接交給亭長,由他全權處理,然後再經縣府上報朝廷——近年來,朝廷多次變故,對八馬鎮的征繳也越加頻繁,甚至有一月三次征糧的記錄,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盤剝,他們便劃區自立,停止向朝廷納貢——
“已經先後有兩名官員被他們投入了這曼它江。”笑容被燈火映的越發燦爛,“想做第三個?”問她。
——原來這就是他把她說成曹夫人的原因。
“你這曹將軍都沒死,曹夫人怎麼會被投進江裏?”他能與那瘦老頭稱兄道弟,必然已摸到了這裏的門道,“以後這八馬一帶便是你曹大將軍的糧倉,收到的是你的,收不到也是你的。”他那幾千人的糧草和薪俸與這一代的賦稅相差不遠,正好相抵,也算解決了她的麻煩,現在要查的是——是誰在這裏搜刮——如果真的有一個月三次納糧的記錄,緣何國庫一粒都沒見到?
曹彧抬起一條長腿,踩在對麵的欄杆上,攔住她的去路——別想一句話就抹掉他幾千人的糧餉——他大老遠過來,可不是為了跟她鬥兩句嘴,“你心裏明白,沒有答複,我是不會放你離開這兒的。”
歪頭看他一眼,再看一眼燈火閃爍的絕壁,笑,“這裏風景如畫,住下到也不錯,隻是——有人戰況緊急,恐怕沒這閑情逸致。”不問青華的戰況,不代表她不知道。
“這麼說,以後豫州郡的賦稅都歸我所有?”他問。
她說得是八馬鎮,他卻偷換成了整個豫州郡,怎麼可能,“……我沒辦法幫你。”她知道他的難處,也知道青華的重要性,可是她沒有這個權力,“與其和我賭氣,不如盡快想辦法,南郡一旦打起來,你這邊能不能繼續打都是問題。”太後要的是王位穩固,讓他打青華隻不過是因為民心所向,一旦南郡烽煙燃起,必然會讓他加入討伐叛逆的行列,而不是收複失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