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彧仰在床上,伸展一下四肢,“原來你都知道了。”他還以為她被蒙在鼓裏,本想等個適當時機告訴她太後的小動作,斷了她回西京的念想,看來是白費心思了,“不隻有太後。”連他這邊的人也動過這些小心思——以他現在的地位和勢力,想靠姻親關係迅速登頂的人不在少數,都知道他跟她之間的牽扯,不敢公然反對,便私下裏傳些流言出去,想借此讓他妥協——從而與她劃清界限,以使自家的女兒或妹妹能有機會成為他的女人,進而躋身秦川的權力排位!真把他當成少年得誌的混小子了,“這世上有太多人想不勞而獲。”
“偶爾看他們粉墨登場,唱上幾出,也是頗有趣味的。”坐起身,“下麵人不鬥,你們曹家如何掌權?”適當的黨爭對掌權者來說是有利的,這根製蠱的道理一樣,把一堆毒蟲放在一塊兒,撐到最後的多半是毒性最大的,“挑揀出有用的。”沒用的也不怕沒借口除去,這就是權力遊戲。
“你真不該生成女子。”曹彧笑看她。
勾過床下的鞋子,瞥他一眼,“女子照樣能做你的師父。”
“誰的師父?”曹彧跟著她一道起身。
“你的。”捧一杯熱茶在手中,“不想承認?”當年是誰天天跟她耍無賴、要兵要糧的?
“我隻有一位師父,他姓梁。”幼時在秦川教授他文、武的老師姓梁,是他心裏唯一承認並尊敬的師父。
“過河拆橋,果然是你的本性。”哼哼笑兩下,繼續喝茶。
曹彧伸手拿過外衫披到她肩上,並順手將她摟在身邊,“你隻能有一個頭銜——”
打斷他的話,“在你說下麵的話之前,先提醒你一句——‘梅櫻或’三個字早已刻在了上王的名下。”她是老齊王的妃嬪,早已是改不掉的事實,“齊陵的西南角有一座空墓,那裏就是我的去處。”即便他得到齊國天下,也抹不掉“她是別人小妾”這個事實。
“等你進去那座陵寢後,再來笑話我也不遲。”從她跟了他那晚開始,就注定進不去齊王陵寢了。
瞅著他嘴角的笑意,想到了從前,也想到了以後……
今夜這個噩夢令她有些煩心,因為太真實,就好像真真實實發生過一樣,如果這是個預兆的話,萬一她真的死的太早,兩個孩子該怎麼辦?她可不希望他們像她這樣長大……
“想什麼?”對她的突然失神有些迷惑。
“想孩子,他們以後會是什麼樣兒……”低頭看向自己尚平坦的肚子。
“他們會有自己的福氣。”想太多隻能是徒增煩惱,因為沒人能預料到將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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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不但將來的預測不到,連眼前要發生的事也很難預測。
曹彧在白石山留宿的第十天,東北的邊城傳來了燕、趙聯軍入侵的加急戰報——情況似乎不是一般的嚴重。
曹彧拾起筷子,夾一粒水餃入口,慢慢嚼著,對傳令兵的戰報沒有做出任何指示——此時此刻,作為主帥,他不能有一點慌急。
直到吃完一整碗水餃,他才不急不慌的站起身,左手微微一招,侍衛遞上鬥篷和馬鞭,“外麵天寒,別老出去。”這話是對櫻或說的。
後者正在喝粥,聽他這麼說,微微頷首,什麼臨別贈言也沒有。
兩人很平靜地告別,或者該說,兩人很平靜的什麼都沒說便就此別過。
櫻或趴在窗台上,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後,冷哼一聲,騙子!說年前有空,結果仍舊是空話!
他答應她的事有幾件是完全實現的?一件都沒有!所以說他的話根本就不能信,“西京那邊有消息了沒?”問瑤君。
“侯爺這邊看的緊,消息一直沒能傳進來。”瑤君偷瞄一眼趴在窗台上的人,看樣子像是心情不太好。
“一群庸才,到現在連消息都送不進來。”窗邊的人冷道。
“……”果真是心情不好,看來芙蕖說得沒錯,遇到侯爺和小世子,大人的確會有些女人樣,“即便是消息來了,您這個樣子,恐怕也不能回西京。”
“沒事,這個比李炎乖。”到現在都沒讓她受過罪。
那可未必!瑤君偷瞄一眼餐桌上的魚骨頭——這些都是大人剛吃完的,她不喜歡吃魚,尤其海魚,嫌腥氣重,胃口突然變化這麼大……她怎麼覺得肚子裏這個小的不像很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