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從秦川出來時,一身落魄貴族的裝扮,而從永寧離開時,卻是一身得體的貴公子裝束,足以讓他出沒於西京的各種場合,因為他娘給他請的是禦繡坊的裁衣女紅。
李炎走後,過了中秋,永寧陷入了秋雨連綿的日子。
二十六日這天的午後,白樓裏的母子正在午休,樓外不知何時多了幾匹馬——而且還是身高體大的西域戰馬。
侍女們一見,便猜到是曹彧回來了——
知道她們母子在午休,曹彧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先在祭祠的香爐裏插了兩柱香——自從她那次重病之後,他便養成了焚香祭奠的習慣,沒有針對哪位神明,實際上祭祠裏根本沒有任何神主牌位,他也從不說供奉的是誰,隻要求兒子們供奉。
上完香後,三兩步跨進小樓,外麵正在下雨,所以他的衣袍和靴子都是濕漉漉的,加之一路從西京過來,風塵仆仆,所以先去了後院的“泉室”,至少要先把身上的塵垢洗掉。
赤身坐在湯泉裏,背倚著池壁,雙臂橫在壁沿上,閉上雙眸,終於可以安靜的休息一會兒了——
久久之後,隻覺一縷清涼自頸後傳來,閉著雙眸,不禁微微勾唇,伸手擒住這點清涼,手臂微微一用力,隻聽嘩啦啦,水花四濺,湯泉裏又多出了一個人,“不好好休息,穿這麼少跑下來做什麼?”問懷裏的女人。
“做了個夢,夢見有賊子闖進來,就下來看看,果然有賊子。”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借以穩住自己。
“……”沒有接話,而是捧著她的臉仔細打量一番——頭發長了,臉上也多了些血色,似乎也長了點肉,比上次見時的確是好了許多,無怪乎蕭寒每封信都在報平安。
“西京的事都處理好了?”攻下西京後,他這麼快回來,西京的事怕處理不完吧?
“該我處理的都好了。”剩下的部分,不能他親自動手的——比如流放王上這種事,自然要別人去善後。
“……”想問王上的生死,想想還是罷了,問了也解決不了,徒增煩惱而已,“炎兒說,他把曹重接回了秦川。”她對曹重,就像曹重對她,都心有芥蒂,但她相信他不會動手殺他這個親叔叔,所以他當年壓下遇刺這件事不查,她是支持的,隻是如今曹重回來了,他該怎麼安排他?
“你身體不好,這些事不要再管了。”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從此以後,她是他的家事,不會再讓她參與任何正事,哪怕一丁點也不會,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笑,怎麼又忘了,她現在已經什麼權力都沒了,的確到了卸甲歸田的時候,“那冰錐刺殺一事,我可以問麼?”這總算家事了吧?
眉梢微揚,“你聽說了?在乎?”
“嗯。”她當然在乎。
聽她承認,他看上去很開心,笑容甚至還有些賊——這一點小白最像他,“那就好。”
“好什麼?”看她吃醋很有趣?“我可不好惹。”雖是小事,可是她現在整日無所事事,多的是時間胡思亂想,沒準小事也能鬧成大事。
“都是董牧的主意。”笑,“他跟黑邵打賭,三年之內,幫長文兄找個可以伺候他的女人——還必須年輕貌美。你知道長文兄的為人,他怎麼可能要這種女子,恰巧去年在老酒坊飲酒時,那女孩行刺,董牧見長文兄對那女孩很是讚賞,就請我幫忙,收到府裏伺候長文兄。”蔡長文在秦川都是住在曹家老宅,這一點櫻或是知道的。
“……”男人無聊的時候,是不是不分年紀和閱曆?居然打這種賭,他們就沒問人家姑娘願不願意?若她不願意,即便跟了蔡長文,也等同於是讓他家無寧日,“你們小心自食惡果。”女人的事,最不能拿來打賭和開玩笑。
曹彧微微聳眉,他隻是個旁觀看笑話的,要吃惡果,那也是參與者。
既然那個冰錐美人的事說通,大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剛才讓她們準備了飯菜,差不多該好了,餓麼?”
“再坐一會兒。”池子裏暖的很,正好可以驅除她身上的寒氣。
兩人安靜地坐了好一陣兒,櫻或倏爾生笑,並張開眸子看向他——直看到他不得不睜開眼。
兩人對視一眼,都懂她在笑什麼,因為都能感覺的到……
“忍得了?”她好奇他什麼時候會忍不下去。